過了軍區人的面，孫林可以安葬了。

　　秦謹行讓馬車班的人拉著他的遺體，和林曉晴一起去了大孫莊。

　　苦難讓人痛苦，而接連的苦難會讓人麻木。

　　孫海一看到馬車上蓋著的白布，便想到了父親的遺體被送來的情景。

　　他眼神空洞，半天說不出話來。

　　秦謹行跟他說話，他也聽不明白，耳朵裡一陣嗡鳴，腦中隻有一個念頭：他真的成孤兒了啊。

　　他知道爺爺年齡大了，早晚會隻剩下自己，可是沒想到這一天來的這麼快。

　　直到林曉晴把人抱懷裡，撫摸著他的頭。

　　孫海才如夢初醒，哇地一聲哭出來。

　　稚嫩的哭聲，飄蕩在蕭瑟的小院，讓人心生悲涼。

　　見他如此，在場的人都紅著眼眶，轉過頭去。

　　棺木是營裡準備的。

　　孫海家沒什麼人了，秦謹行帶著人，幫著下了葬。

　　埋在他兒子的旁邊。

　　一個鼓起的土墳包，裝下了一個農村老漢辛苦的一生。

　　林曉晴不放心孫海一個人在家，要接他回家屬院住幾天。

　　孫海拒絕了。

　　林嬸娘再好，那裡也不是自己的家。

　　她已經對自己很好了，自己不能賴上她。

　　「我答應了你爺爺要照顧你，你不用擔心以後的生活。」

　　部隊還給了一筆撫恤金。

　　能支撐他的日常生活和學業。

　　孫海還是搖頭，「嬸娘，我想在家多陪陪爺爺，在這裡，我覺得他還在。」

　　林曉晴擔心他受不了打擊，做傻事，說自己在這陪他。

　　孫海看懂了她的擔心，「嬸娘，你放心，我會好好的，我答應了爺爺，要考上大學，要有出息的。」

　　林曉晴沒有勉強，囑託鄰居幫忙關注一下他，說兩天後再來看他。

　　離開的時候，孫海把林曉晴兩人送到門口。

　　看到他一個小小的人，站在院門口，身後是空蕩蕩的家，林曉晴突然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淚。

　　秦謹行給她擦眼淚，「別擔心，我讓人在這放哨幾天，不會讓他出問題的。」

　　「嗯嗯。」林曉晴點頭。

　　林曉晴隔三差五給孫海送點吃的，來看看他，跟他說說話。

　　見他沒有沉溺傷痛，懸著的心才放下。

　　營區也有小學，林曉晴問他想不想轉到那裡去上，這樣自己也方便照看他。

　　孫海說他習慣了生產隊的環境，不想去駐地。

　　駐地的小學是給隨軍的小孩辦的，他不想讓林嬸娘為自己破例。

　　「嬸娘，你不用經常來看我，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我一個人也能生活的。」

　　他知道林曉晴有很多事要做，爺爺跟他講過，林嬸娘和秦叔叔都是有本事的人。

　　他們有許多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他不想成為他們的累贅。

　　「好。那等你想我了，就來家屬院看我，我給你包餃子吃。」

　　突發的事故並沒有阻擋水壩的建設，隻是，施工更加小心謹慎。

　　關於李勝利如何處置，上面暫未透露。

　　不過，趙紅霞因為下藥的證據確鑿，被判了勞改。

　　曾經囂張傲慢的李勝利一家，就這樣從家屬院消失了。

　　李勝利被帶走後，秦謹行更加忙碌。

　　替代李勝利的人，軍區還未下派，工作隻能由秦謹行兼任。

　　秦謹行已經得知接任職位的人是軍區下派，但是下面的人不知道。

　　許軍、馮金山幾人都有些意動。

　　想著能不能趁機升一把。

　　尤其許軍，張立強走的時候，他這個副團沒機會轉正。

　　現在政委走了，他應該有機會了吧。

　　尤其是他以前當過指導員，搞過思想工作，也算有經驗。

　　隻是，他不敢直接問秦謹行。

　　他知道，秦謹行這個人並不講什麼資歷、經驗，也不看人面子，隻看能力。

　　所以，他去找了更熟的林曉晴打聽。

　　「這是公事，我也不知道，他從來不在家談工作上的事。」

　　許軍搓搓手，「那你能不能幫我問一問，我也好有個心理準備。你看，從你當上團裡的農業顧問，我沒少支持你吧。」

　　這是來道德綁架？

　　他是支持了自己的工作，可是這些成果拿出來，可都落在了他們頭上。

　　自己還是一個月十幾塊錢的工資，外加一些口糧。

　　平心而論，就算是道德綁架，也應該是她來綁架。

　　林曉晴放下手裡的活，「許副團，我一個女人家怎麼可能知道這些軍事機密，秦謹行要是跟我說，豈不是洩露秘密。我看你還是去問秦謹行吧。」

　　許軍臉上的笑容僵住了，他要是能問秦謹行，還跑這一趟幹啥。

　　可是，見林曉晴的表情，是真的不知道。

　　也是，秦謹行那性子，估計也不會把這麼重要的事情告訴一個女人。

　　然而，晚上，秦謹行就告訴她，軍區要從省城派來一個政委。

　　林曉晴靠在他兇緩勁，「挺好，人來了，你就不用這麼忙了。」

　　秦謹行捏了捏她的臉，「是啊，你也不用這麼辛苦了。」

　　秦謹行早出晚歸，有時還要去工地。

　　林曉晴見他實在辛苦，將洗衣做飯的活都攬了過來。

　　「不辛苦。」

　　林曉晴說起了白天許軍來找她的事，「你說，他心裡不會有意見吧。」

　　畢竟，他好像很期待這個政委的位子。

　　「保守有餘，闖勁不足，穩重卻不夠果斷。」秦謹行點評道，「反正上面已經下了任命，他有意見也沒辦法。」

　　在這部隊裡，沒有人不想往上爬，但是，能力和運氣缺一不可。

　　若是以往的慣例，可能會從營裡選人，但這次，上面明顯有自己的打算。

　　自留地裡的白菜已經抱芯，林曉晴正拿著麻繩把它們紮緊。

　　這樣白菜會長得更緊實，摘下來存放的時間也更長。

　　她剛紮完了一半，站起來捶腰，緩緩再繼續，就看到有人跑來菜園子，說新上任的政委到了。

　　大家都很好奇，幹活的人都撂下手裡的農具，跑去看人。

　　眼看要到了做飯的時間，林曉晴索性收拾好東西，挎著籃子，拿著鋤頭，也往回走。

　　剩下的活不多，下午再幹。

　　到家屬院路口的時候，看到秦謹行的通訊員小丁，走在一個青年前面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