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歸山這事，在村口被討論了好一陣。

　　11月底的時候，黃大妹又領著元鐵牛來到學堂。

　　上次送元鐵牛來，因為沒錢買書本，就沒送成。

　　當天晚上黃大妹找劉有福要錢，想讓孩子早些進學堂學習。

　　劉有福為了娶她，把所有的工錢都搭進去了不說，就連租在張家的租子都是喜婆婆墊付的，身上是真的摸不出半個大錢了。

　　黃大妹又找喜婆婆借錢，結果受到了季明的嘲弄，「嬸子，您自己的聘禮，吃酒的禮金全藏起來不動，所有花銷靠我們，這算盤也打得太好了點吧。」

　　「沒有，我是真的沒錢了，」黃大妹這才說出實情，「收的錢都給了我婆母……」

　　季明重重地嘖了一聲，打斷她，「現在這位才是你婆母！」

　　黃大妹心虛地嗯了一聲。

　　「你的錢是被那婆子給搶走的嗎？若是如此，明天我就去替你討要回來。」季明道。

　　「不，不是這樣的，是我自己給的，」黃大妹連忙解釋道，雖然這個幹侄子年紀不大，但總覺得不好應付，隻得解釋道，「我同夫君感情深厚，臨終前我答應他要照顧婆母，我不能言而無信。」

　　「哈哈哈……」

　　季明忍不住大笑起來，「好一個情深意重，可真令人動容！」

　　「嬸嬸啊，我就問你一句，我們一家子對你而言，算什麼？」季明斂言收笑，定定地盯著她。

　　黃大妹垂著眼沒有說話。

　　季明繼續道，「成親之後，你可曾叫過一句娘，稱有福叔一句夫君，正眼看過他一眼，有福叔是傻了些，但他也是個人！」

　　「他是人，我就不是人嗎？」

　　黃大妹也不忍了，「我怎麼招惹你婆孫二人，為什麼非得讓我不痛快，你們那點子心思，以為我瞧不明白嗎？」

　　「你倒是說說看，我們是什麼心思？」季明哼笑一聲，問道。

　　黃大妹恨恨地盯著他，「你們不是圖他的錢，難不成還是圖他的人不成！」

　　三人之間，陷入了沉默。

　　就在這時，元鐵牛拿著兩個雞蛋進來，送一個給黃大妹，「阿娘吃。」

　　家裡根本沒有雞蛋，黃大妹問道，「你這是哪裡來的。」

　　「剛剛去東山，柳姐姐給的，她給了我跟阿爹一人一個，阿爹把他的也給了我。」元鐵牛咬了一口自己手上的雞蛋，睜著大眼睛盯著黃大妹看。

　　「他不是……」

　　黃大妹的話還沒說完，季明就打斷道，「鐵牛，你先回屋。」

　　元鐵牛乖乖出去。

　　「你不讓鐵牛喊爹，卻想用有福哥的錢來養他，你也未免太不當人了點。」季明看著元鐵牛離開後，才道。

　　「我怎麼就不當人了，就劉有福這種人，能像現在這樣有妻有兒，還有什麼不滿足的，我已經對得起他了！」黃大妹吼道。

　　原來如此。

　　季明冷笑一聲道，「你是真沒把有福哥當個人，也是真沒打算好好過日子。」

　　「明天我去找林裡正，讓元家婆子把你領回去，想養你前夫的老娘跟孩子，你儘管養，別想拉人當墊背，拉完還得狠狠踩上旁人一腳！」

　　「憑什麼！」黃大妹急了，「我是劉有福明媒正娶娶進來的，你憑什麼把我送回去！」

　　「你們圓房了嗎？」季明問道。

　　黃大妹張了張嘴，正要說話，季明又道，「請個大夫過來，一瞧便知，你也不必說謊。」

　　「好啊！」黃大妹猛地站起身來，瞪著喜婆婆跟季明道，「你們一家子欺負我們孤兒寡母，好大的本事啊！」

　　季明也站起身，厲聲道，「欺負你？劉有福欺負你了嗎？阿奶能開口欺負你嗎？自私自利，顛倒是非，早知道隨便找個女人都比你強，當初就不該讓你這種女人進門！」

　　眼看季明說不通，黃大妹又轉向喜婆婆，「阿婆，你就容著他這樣說我嗎？」

　　「收紅封的時候叫娘，現在叫阿婆，你還指望一個阿婆給你主持什麼公道？」季明氣得牙癢癢。

　　喜婆婆比劃了兩下。

　　季明道，「阿奶讓你趕緊滾。」

　　聽到他這話，喜婆婆拍打了他一下，季明才道，「阿奶說，沒有人欺負你，但你也不能欺負有福，隻要你好好過日子，咱們就是一家人，鐵蛋要用錢的地方，可以一起想辦法。」

　　季明說完，重重地嘆了一聲氣。

　　「娘，對不起，剛剛我是被明哥兒給氣到了。」黃大妹順著台階就下。

　　季明，「……」

　　等到月尾，黃大妹得了劉有福的工錢，就領著元鐵牛到學堂入學，買完書本就一文不剩了，她又舔著臉找喜婆婆借錢。

　　「娘，孩子念書是大事，咱們虧自己也不能虧了孩子啊！」

　　喜婆婆現在還在東山，身上隻有幾個銅闆。

　　季明跟高娃子趕來時，喜婆婆正準備回家拿錢，見他來了，就把情況同他說明。

　　「確實，再苦不能苦孩子。」季明笑著道，「阿婆，你身上錢不夠，找柳管事借一下唄？」

　　回去拿錢還得耽誤活計，喜婆婆點了點頭，明日再還給柳管事也不算耽誤。

　　季明讓謝文武幫著寫了張借條，拿給黃大妹讀給她聽道，「錢是從柳管事那裡借的，你簽個借條，下個月底前要還。」

　　黃大妹看向幾人，點了下頭道，」多謝柳管事，有福發了工錢我就還給你。」

　　季明拿出100文錢給了黃大妹。

　　看人拿著錢走了，柳雪才問道，「你自己的銀錢，為什麼要用我的名頭借。」

　　季明吹了吹借條收起來道，「外人比自家人要好使，管事比一般人更好使。」

　　等人走後，柳雪跟謝文武才琢磨起季明的用意，還是經過藍婆婆的一通解釋後，兩人才深表受教。

　　藍婆婆，「……」

　　至此，元鐵牛也正式開始念書。

　　黃大妹從學堂出來後，又去了一趟宋家，等到中午的時候，宋月華回家，又跟她訴起了苦。

　　宋月華一邊蹲在井邊搓手搓腳，一邊聽著黃大妹的哭訴。

　　「你是想同劉有福和離嗎？」宋月華站起身，用帕子擦了把臉。

　　「不是，不是，」黃大妹小心翼翼地開口道，「我是想好好過日子的，可奈何明哥兒是個厲害的，我就想要是我也能賺到錢，是不是……」

　　宋月華把水潑了，沒有接話。

　　大小寶湊過來，宋月華把人從井邊拎開，黃大妹跟在她的後面，吶吶開口道，「東家，能給個活幹嗎？」

　　田氏端來涼茶，宋月華喝了一大碗，才道，「下次東山要人的時候，你去找大富叔，現在不缺人。」

　　見討不到活幹，黃大妹隻輕嗯了一聲。

　　「在彩雲村的時候，你是做什麼活的？」宋月華隨口問了一句。

　　黃大妹道，「我都是接一些大戶人家漿洗的話計乾的。」

　　「哦……」宋月華點了下頭道，「我這裡有活計了會讓你相公同你說的。」

　　把人打發走後，田氏同宋月華道，「以前我也幹過漿洗的活，一個月才150文錢，黃大妹要是在東山賺了銀錢，怕是更沒有有福說話的份了。」

　　她現在就是不賺銀錢，劉有福也沒有說話的份呀。

　　宋月華笑了笑，隻道，「她要是能用自己的銀錢養自己兒子跟前婆婆，那也也比搜刮家裡人的錢財要強。」

　　「東家啊，有時候我是真搞不懂你在想什麼，」田氏嘆道，「她要是能養得活自己兒子跟婆婆，哪裡還會同有福扯在一塊。」

　　「有的人你留不住的，有些人留下也不是什麼好事。」宋月華道。

　　田氏，「……」

　　有了本事後，能果斷分了倒不怕什麼，就怕貪心不足，吃著碗裡的，還惦記著鍋裡的。

　　「好了，他們三個也該放學了，咱們準備吃午飯吧。」宋月華結束了這個話題。

　　劉家總歸有季明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