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燕寫信問了謝安，才知道謝鋒心上人叫宋月華。

　　原以為會是個風韻猶存的美婦，沒想到竟是個年輕清秀的少女，而且對方也不怎麼在意謝鋒的樣子。

　　知道宋月華無意謝鋒，對於她而言倒是個好消息。

　　正好讓她有機會投其所好，隻要能耐下性子，就算謝鋒是塊石頭也能被捂熱。

　　想到這裡，公孫燕心中起了勁，在東山轉了轉，找了一處長凳坐下，對面幾個小孩正在練武。

　　公孫燕坐在那裡歇腳。

　　馬虎過來喝水的時候公孫燕向他打聽宋月華。

　　「宋姐姐？」馬虎道，「是個很厲害，很有本事的人。」

　　「多有本事？」

　　「宋姐姐十歲就能上山擒熊捉虎……」

　　馬虎把從爹娘口中聽到的，再結果一點自己的想象，一股腦地倒了出來。

　　聽得公孫燕一愣一愣的。

　　等到中午的時候，宋月華挑著水桶去棉花地裡打水，就見公孫燕還坐在操場的長凳。

　　「你怎麼還不回去？」宋月華過來問道。

　　公孫燕擡頭看向她，「我知道他喜歡你的什麼了。」

　　「喜歡什麼？」

　　「喜歡你的勇猛。」

　　公孫燕一臉認真，宋月華有些不確定她是不是在跟自己開玩笑。

　　「二小姐！」

　　宋月華轉過頭看去，遠遠就見到兩個小兵騎著馬朝東山而來。

　　公孫燕拍了拍屁股道，「我要走了，下次請你喝喜酒。」

　　不用問，宋月華也知道公孫燕說的是什麼喜酒。

　　公孫燕牽過小兵遞來的韁繩，縱身上白馬，朝她揮了一手，雙腿踢了下馬肚子，韁繩一拉一扯，馬蹄子掀一股塵土，瀟灑離去。

　　宋月華，「……」

　　當天晚上，宋月華跟小瑜大寶吃完飯正收拾碗筷，謝鋒趕了回來，一進門就問她，「是不是有人來找過你？」

　　「公孫燕來了。」宋月華道。

　　謝鋒臉色頓時變得不好，急忙解釋道，「公孫燕是少將軍的二妹，我救過她一次……」

　　「你不必同我解釋。」宋月華又問道，「吃飯了嗎？」

　　謝鋒搖了下頭。

　　宋月華把人帶進屋，給人煮了碗麵條，大寶過來坐到謝鋒的腿上同他說話，謝瑜趕緊把人給拉走了。

　　「瑜姐姐，你幹嘛呢。」大寶癟著嘴道，「我還有好多話要跟二叔說的。」

　　謝瑜輕咳一聲道，「二叔跟宋姐姐有話要說，咱們別打擾到他們。」

　　大寶不情不願地哦了一聲。

　　竈房內，謝鋒坐在炕前添了根柴，鍋裡的水正燒著，隔著水氣，宋月華站在案台前擀麵條。

　　謝鋒看了好一會，才道，「我還得去一趟落州……不知何時才能回來。」

　　聽到這裡，宋月華擡起頭，「要留在那裡嗎？」

　　「對。」

　　宋月華手上的動作一頓，「落州……挺遠的。」

　　謝鋒嗯了一聲，「軍令在身，不得不去。」

　　鍋裡的水開了，宋月華把切好的麵條扔進去，等到麵條煮好，撈出，再端到謝鋒面前的桌子上。

　　趁著謝鋒吃面的時間，宋月華回屋一趟。

　　等她過來的時候，手上多了個荷包，「這是答應給你的荷包，王婆婆幫我做好了。」

　　謝鋒接過來一看，輕笑道，「還綉了兩隻熟鴛鴦。」

　　「是烤鴨。」宋月華無語道。

　　謝鋒點了點頭，「我很喜歡。」

　　宋月華懶得爭論，而是起身又給他煮了一碗麵條。

　　麵條在鍋裡慢慢煮著，宋月華蓋上鍋蓋，看向他，「你們兄弟在少將軍手下做事，想必前程無量。」

　　謝鋒不懂她的意思，隻道，「我並非求一個前程。」

　　「那你求的是什麼？」

　　「報恩。」

　　謝鋒放下碗筷，同她解釋，「公孫將軍於我有知遇之恩，少將軍於我有救命之情，公孫一家恩義當前，非肝腦塗地不可報。」

　　非肝腦塗地不可報……

　　宋月華在心裡又念了一遍這句話。

　　鍋中麵條翻騰。

　　宋月華揭開鍋蓋，加了勺涼水，撈起麵條，喃聲道，「可惜，撈晚了。」

　　吃飽後，謝鋒要回去，走到竈房門後，轉過身來問道，「下次我回來，你會收下玉簪嗎？」

　　「不會。」宋月華道。

　　謝鋒深深地看了她一會，而後離開了竈房。

　　次日，宋月華坐牛車來到棋館。

　　棋館近來生意還算不錯，天氣不冷不熱，之前冷素雪給的棋譜本到現在一個解開的都沒有。

　　「咱們縣城的棋力都這麼差的嗎？」宋月華小聲道。

　　羅過來拿棋子，正好聽到她這話，低下頭小聲道，「宋東家，你那三盤殘局，孔夫子解開了一局。」

　　「孔夫子解開了，怎麼不同棋館說一聲？」宋月華道。

　　羅過這才解釋道，「夫子還想再解開另外兩局，他也不著急。」

　　「孔夫子還真是喜歡挑戰。」宋月華道。

　　項小雨過來，羅過也沒心思同宋月華說話了，隻悄悄地問她，「你中午想吃什麼菜，我給你點。」

　　「店裡供飯，不用你點。」項小雨紅著臉就要走開。

　　羅過拉了一下她的衣角，壓低著聲音道，「知道你有定食，我是想給你點菜。」

　　「哎呀，不用！」

　　項小雨甩開他，趕緊去給客人上茶。

　　羅過一臉沮喪地坐回棋桌旁。

　　陸城問他怎麼回事，羅過把剛剛的事情告知，然後問道，「你說她是不是討厭我呀。」

　　「你再這樣下去，肯定會被她討厭的。」陸城喝了口茶，拿上棋子在棋盤落了個子。

　　「什麼意思！」

　　陸城往後一靠，展開摺扇輕扇了兩下笑道，「想知道姑娘喜歡什麼要用眼睛看，不是用嘴問。」

　　「你說的我更不懂了。」羅過一臉懵。

　　陸城道，「想知道她喜歡魚還是肉，可以各點一份，看她哪一份吃得多，比如說她喜歡肉，下次再點一份紅燒的，一份白灼的，也能看出她喜歡哪一份，女子嘛，總歸是含蓄內斂的，不花點心思可不成。」

　　「聽得此話猶如醍醐灌頂，多謝陸兄指點。」羅過真心誠意地拱了拱手。

　　陸城哈哈笑了笑。

　　羅過看同窗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樣，不禁好奇道，「我從未見你與女子交往過，不知你是如何曉得這些的？」

　　陸城也不藏著掖著，而是從懷裡掏出一本女獵戶與風流王爺的話本，從桌下遞了過去。

　　「如我這般閱文無數，此書我奉為真經，如今贈與你，千萬莫要外傳。」

　　羅過瞟了一眼書名，臉上一紅，而後擡頭一本正經道，「兄台放心，我必奉為圭臬，仔細研讀。」

　　兩人這般偷偷摸摸的行徑落在了宋月華的眼中。

　　「這兩小子沒幹什麼壞事吧。」宋月華有些擔心。

　　趙小福擡頭看了一眼道，「他們這種傻乎乎的樣子能幹什麼壞事。」

　　「也是。」

　　徐吉賣完菜窩窩過來領菜單。

　　馮翠華也跟著一起來了，還給宋月華帶了一包糕點過來。

　　「東家，這是我買的點心，你別嫌棄。」小翠抹了一把額上的汗珠。

　　今天小翠沒有化男妝，雖是粗布荊釵卻依舊美艷動人。

　　宋月華讓小雨倒碗綠豆湯，又抽出一條凳子給她坐。

　　「你上次給我送了菇子，這次又給我送糕點，叫我怎麼好意思。」宋月華道。

　　馮翠華笑著道，「比起東家對我做的，我這些都不值當些什麼。」

　　項小雨給小翠端來一碗綠豆沙，順便問道，「最近還在擺攤嗎？」

　　「這幾天沒有擺，」小翠接過碗後說道，「青青編的東西都好賣，但她一個小姑娘，平日裡要念書寫功課，時間不多，她一合計，乾脆教我編竹編，我想著這也算是拜了師傅，於是到縣裡買些糕點布料當拜師禮。」

　　這個倒是挺合適的。

　　宋月華問道，「青青教了你，你們可有說分成一事？」

　　「說了，」小翠道，「原本我想按原來的價格來，但她不願意，隻要一成，反正我是要分她四成的。」

　　宋月華笑道，「這樣子也好，學下來了就是手藝。」

　　說完宋月華往下一瞥就看到她滿手纏滿了布條，「上藥了嗎？」

　　「上了。」

　　「傷葯不能省，省了反而耽誤事。」

　　兩人說了一會話，宋月華要留她吃午飯，小翠背上背簍拒絕道，「不了，我還要去趟鐵匠鋪，找二鍋頭領工具。」

　　「不急這一會兒嘛。」宋月華留道。

　　小翠後退兩步，擺了擺手，往後一個轉身差點撞上了人。

　　「你沒事吧？」小翠上去扶人。

　　俞多才擡起頭看清小翠的臉才道，「賣竹筒的姑娘？」

　　「是我。」小翠見對方沒事也才放下心來，點了下頭就離開了。

　　俞多才來到櫃檯處，站了好一會，趙小福朝著他揮了下手，「俞兄，沒見過美人嗎？」

　　宋月華也笑道，「俞兄，沒見過美人嗎？」

　　俞多才這才反應過來，輕咳了一聲，「一副棋子。」

　　趙小福給他拿了一副棋子，俞多才又站在原處不願意離開，猶猶豫豫半天才問道，「不知剛剛那位姑娘，姓甚名誰？」

　　「想知道，自己去問。」宋月華道。

　　俞多才點了下頭，這才離開櫃檯。

　　午食過後，齊俊才也過來棋館，點了項辰的指導棋。

　　「這人真執拗，隻跟項辰下棋，項辰要是沒空，他寧願一個人解棋局，」趙小福道。

　　宋月華朝著齊俊才那邊看了一眼。

　　剛好看到張如山有氣無力地進了棋館。

　　聽周小虎說，他手頭幾個案子，從端午一直到昨天，才全部結了案，這期間是半點沒有消停。

　　「要喝綠豆湯嗎？」宋月華問道。

　　張如山點了下頭，揉了揉臉道，「三個案子，兩個跟私情有關，你說我這名聲是不是廢了……」

　　「不是還有一個嗎？」宋月華問。

　　張如山捂著臉，「還有一個是欠了債被人打斷了腿的。」

　　「也，也，也挺正經的嘛。」宋月華安慰道。

　　宋月華也覺得張如山有點可憐。

　　「一副棋子，一份綠豆湯。」

　　聲音很悅耳，宋月華擡起頭，就看到惜琴朝著她點了下頭，「宋姑娘。」

　　「惜琴姑娘。」

　　剛進來的冷素雪也朝著宋月華這邊微微點了下頭。

　　「棋師可有空閑？」惜琴問道。

　　趙小福道，「項棋師剛剛被人叫去下棋。」

　　「我來下如何？」張如山喝著綠豆湯問道。

　　惜琴微微頷首道，「請公子稍等。」

　　等惜琴去請示冷素雪的時候，宋月華問張如山，「就你那兩下，還想當棋師？」

　　「你太小瞧人了。」張如山放下空碗道。

　　宋月華道，「你不會是訟師幹不下去，想改行當棋師吧？」

　　「你這裡忙不過來，我是在幫忙，你就閉嘴吧。」張如山道。

　　宋月華揮了下手，「不必了，你當個對手下兩局就好了，棋師還是免了吧，我這裡可不是黑店。」

　　這時，惜琴過來請張如山過去。

　　客人都同意了，宋月華也沒話說。

　　趙小福道，「如山哥近來好長一段時間沒有下棋了，現在案子結了，他也想找個棋力不高的下兩把。」

　　「棋力不高？」宋月華看了趙小福一眼，「你怕是對冷素雪有什麼誤會。」

　　冷素雪來棋館不多，但當時能跟小寶下得有來有回的人，至少比張如山要強。

　　七月份。

　　豬崽的價格降下來了，豬場現還有50隻豬，離出欄還早著。

　　宋月華想再買100隻豬崽。

　　同柳雪跟覃秀秀商量過後，決定先托個信過去，過兩天再去挑選。

　　第二天，宋月華正跟覃秀秀在地裡幫棉花澆水。

　　村裡人帶來了一個騎著馬的小兵。

　　「你便是這村裡的獵戶？」那小兵說話毫不客氣。

　　宋月華一臉警惕，但還是點了下頭。

　　「進不歸山的路線你可有數？」張四道，「我要進山尋人，你來引路。」

　　宋月華冷聲道，「我已經許多年沒進過山了，裡面有熊瞎子，我不去。」

　　「不去也得去！」張四厲聲道。

　　宋月華聲音發冷，「不去！」

　　「你……」

　　張四正欲發怒的時候，發現身邊都圍著一群拿著農具的男人。

　　「你們想做什麼！」

　　張四隻有他一人，心中還是有所畏懼的，手摸著挎刀上恐嚇道。

　　一群人就這樣跟一個人僵持住。

　　張四突然心頭一驚，他想起來，去年那一百多人的小隊不就是在一個村子折損的嘛。

　　張四重新看向宋月華，「給你5兩銀子帶路費。」

　　宋月華哼笑了一聲。

　　見她說不動，張四道，「進入不歸山的那人是少將軍的親妹，若能尋到她，另有重賞。」

　　公孫燕？

　　宋月華面上不動聲色，心裡罵得厲害，那個死丫頭怎麼就闖進不歸山了！

　　她是真的不想管，但要是讓公孫燕在這裡出事，隻怕公孫家的人不會輕易罷休。

　　「帶路費50兩。」宋月華道

　　「你瘋了，我哪裡有這麼多銀子。」張四氣罵道。

　　宋月華道，「先打個欠條，等到救出人後，我憑欠條要錢。」

　　「你，你這是趁火打劫！」

　　「少將軍的妹妹不值50兩？」

　　張四，「……」

　　最後張四還是在50兩的欠條上畫了押。

　　宋月華讓柳雪煮幾個雞蛋，做幾張餅子，這一進山不知道幾天，乾糧還是要準備的。

　　「隻做師傅的份嗎？」柳雪問道。

　　宋月華實在沒忍住掐了一把她的臉，「你是哪來的傻妞啊，當然隻做我一個人的。」

　　「那我不是怕他餓了搶你的乾糧嘛。」柳雪道。

　　宋月華笑道，「那不正好嘛。」

　　「正好什麼？」

　　把東西都拿齊後，宋月華背著背簍就跟張四一起進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