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有個心理準備
趙以沫剛走到門口,便看到阮初站在房間中央,身上裹著沈聿淮寬大的西服,頭髮淩亂,還有幾縷碎發混著眼淚貼在臉上,抽泣著回頭看著她,脖子裡還有一道血痕和幾個齒印。
地上躺著一個滿臉是血的男人,鼻青臉腫,難以辨認面容。
趙以沫當場就受不了了,尖叫著沖了進去,一把抱著阮初,淚水決堤。
江伊橙幫趙以沫一起扶著阮初在床上坐下,趙以沫轉身,阮初知道她要做什麼,顫著手拉住她,語氣近乎哀求:「別髒了你的手。」
趙以沫倔強地擦了擦眼淚,她穿上高跟鞋,走到程忱身邊,打量了他一眼,擡起腿,對準程忱兩腿之間用力踹了下去。
這種劇烈的疼痛倒是把程忱給疼醒了,他在地上掙紮著、扭動著身體。
季文璟向保鏢們招了招手:「先擡出去吧,找個房間鎖起來,把這裡收拾乾淨。
自打剛才季文璟進來開始,沈聿淮的目光始終鎖在他的臉上,冷肅、帶著令人膽寒的殺意。
他試圖從季文璟的每一個微表情裡找出些什麼破綻,可是顯然,季文璟看起來並不知情。
要麼,是他真的無辜,要麼就是他對這個發小的了解太淺,比他想象的要會演。
趙以沫扶著阮初站起來:「找間乾淨的房間,讓她進去休息一會兒。」她冷笑著,稍作停頓,又對季文璟說,「季文璟,你最好給我一個說法,不然我就算從此臭名昭著,也一定要毀了你和陶雲初今日的好事。
季文璟帶人給阮初找了一間新的房間,布局和陳設與這一間完全不同。
阮初的腳扭傷了,沈聿淮咽下喉頭的酸楚,走到她身邊,把她橫抱起來。
進房間之後,阮初低著頭掙了兩下,沈聿淮把她放下。
「以沫,」她往沈聿淮的身後喊了一聲,「你來幫我吧。」
趙以沫進來,從沈聿淮手裡接過阮初說:「你先出去吧。」想了想,她又說,「沈聿淮,這種時候,希望你不要搞什麼兄弟情深的戲碼,也希望你知道,你現在該做什麼。」
沈聿淮眉頭緊蹙,他仰起頭,從喉嚨深處艱難地發出聲音:「我知道,你先好好陪她。」
他擔憂地看了眼阮初,開門出去了。
阮初扶著牆緩緩地坐在地上,她低下頭,把頭埋在懷裡。
「地上涼,我們去床上躺一會兒吧,好嗎?」
阮初擡起頭,臉上掛著大片的淚水,忽然就笑了:「不想弄髒了這張床。」
趙以沫把頭扭向一邊,強忍著眼中的淚水,哽咽著說道:「我不許你這麼說,不許你這樣看待自己。」
「我知道,」阮初擡起雙手,胡亂的擦了把臉上的眼淚,靠在牆上,無力地說道,「隻是覺得身上沾上了程忱的氣息,我嫌他臟,想先洗個澡,不想把他的氣息帶到這張床上。」
「好,好,那我陪你,陪你去洗。」趙以沫用手背擦掉眼淚。
她去給浴缸放水,聽著嘩嘩的水聲,終於跌坐在地上,趴在浴缸的邊緣,借著水聲捂嘴痛哭起來,生怕阮初聽到。
放好水之後,她扶著阮初進來洗澡。
阮初把自己泡進浴缸裡,溫熱的水汽包裹著她,身體的不適感才緩過來一些。
洗完澡之後,阮初去床上躺下,她望著天花闆,又轉頭看了眼坐在床邊的趙以沫,隻覺得這是一場夢境,唯有腳踝傳來的刺痛感在告訴她,她得救了。
「醫生已經在來的路上了,你先睡一會兒,一會兒醫生來了我再叫你。」
阮初搖了搖頭,聲音沙啞:「不敢睡。」
這沙啞的三個字撥動著趙以沫的每一根神經,她把江伊橙叫進來:「給你小曦姐打個電話,把這事兒告訴她,讓她抓緊過來。」
江伊橙剛才一直站在門外,她有這樣的經歷,於是格外能共情。
剛才看到房間裡的那一幕,她不禁想到差點被強暴的那一晚,那種從樓上一躍而下時的恐懼感佔據她的心間,
她把受到驚嚇的季晚秋送回房間後,來到這間房門外,才忍不住痛哭。
江伊橙說:「剛才打過了,陳曦姐正在來的路上。」
陳曦接到江伊橙電話時,正在跟人協調拍攝場地的問題,對方絲毫不肯退讓,陳曦也步步緊逼。
手機在趙硯安那兒,陳曦餘光看見趙硯安拿起她的手機接了一個電話,然後表情凝重地往這邊走。
她當時心裡就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連爭辯的話都忘了跟對方劇組的人說,她看著慢慢走近的趙硯安,彷彿在等待接受宣判。
趙硯安把手機遞給她,深吸一口氣,抿了抿嘴唇,像是鼓足了勇氣:「你電話。」
陳曦伸手接手機,趙硯安的手卻往後一縮,聲音沉著冷靜:「你要有個心理準備。」
她把手機貼在耳邊:「喂,我是陳曦。」
她握著手機往旁邊走了幾步,遠離人群。
「陳曦姐…」江伊橙哽咽著喊了一聲。
印象裡,江伊橙從來沒有哭過,這小女孩雖然年紀不大,但卻有著不屬於她這個年齡的堅強。
「我在,你慢慢說。」
江伊橙在那邊開始說話。
陳曦的臉色開始變了:「你說什麼?」
她聲音很大,原本正在為場地問題而爭執的工作人員們也都忽然安靜了下來,整個片場陷入一片寂靜。
陳曦劇組裡的人都是常年跟著她的,這位年輕的導演性格雖然直爽,脾氣火爆,但他們從來沒有見過她這樣的狀態,就像在草原上的一匹餓狼,發出最後一聲怒吼,悲戚憤恨。
陳曦背對著人群,趙硯安站在她身邊,看清她此刻陰冷僵硬的表情,她整個人都在微微顫抖。
電話不知是什麼時候掛斷的,陳曦的手無力地垂下,她平靜得可怕。
下一秒,她從趙硯安的手裡奪過車鑰匙,拔腿就跑。
趙硯安跟上她,他們來到車旁。
「把鑰匙給我,我來開。」
陳曦擡起雙手,發現她現在整個人抖得像篩子一樣,的確也開不了車。
剛才她隻覺得一股氣衝上頭顱,頭皮發麻,連帶著臉都是麻的,竟然忘記了趙硯安的存在。
她把車鑰匙還給趙硯安:「快帶我去1898公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