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慧珍覺得自己快要死掉，之前腹部的疼痛好像也不存在，隻是渾身很冷。

　　她覺得自己像置身於冰窖之中，連骨頭縫都是冷的，渾身也開始稀軟無力。

　　「祖母的牙齒好像在打顫，她是不是冷了？」顧安彤小聲提醒還在那裡六神無主的長輩。

　　「娘，你是冷嗎？」顧安塵也回過神來，已經快速的拉過一旁的被子，迅速加蓋在她身上。

　　可這一床被子能頂什麼用？自詡讀過醫書的顧開塵甚至不知道，這是因為失血過多導緻的渾身發涼，呼吸急促，神志不清，人也隨時會休克。

　　一床被子沒用，他連忙一床一床的往上加，這讓壓住傷口的許玉蘭手都在抖，因為她已經能感覺到，許慧珍身上的溫度越來越低，她的雙手也有些發寒。

　　「開…塵，把……你大……哥……喊進……來。」許慧珍哆嗦講出這句話。

　　「娘，你要什麼告訴我就行，大哥在外面忙著呢。」顧開塵有些不情願，爹娘為什麼總是這麼偏心，什麼事都想著找大哥，難道他就不行嗎？

　　「去……，把你大哥叫進來。」許慧珍微擡著頭，大聲吼出一句話，她都這個樣子了，開塵難道就不能順著嗎？

　　「夫君，你就把大哥喊來吧，」許玉蘭心中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腦海中此刻也全部都是浮現出許慧珍對她的好。

　　猜到這可能是姑母要交代身後事，可不能在這時候跟她老人家杠上。

　　「好，我這就去，」顧開塵此刻也像是明白了什麼，迅速的掀開簾子喊道，「大哥，娘在找你。」

　　顧開源看著遠處，果然，還是一樣的，沒有改變，希望他們看中的長子以後不會讓他們失望。

　　顧安梁跟顧安威則擔憂的頻頻回頭，他們也看到了祖父。

　　隻是祖父不知道是在擔心祖母，還是在想著別的事情，一隻手扶著車廂，雙目無神。

　　顧安梁抿著嘴巴，慢慢的靠過去，「祖父，要不您到車轅上坐一會吧？」

　　看到自己看中的長孫，顧百江伸出手，拍拍他的頭，隻是邦硬的頭頂，讓他忍不住皺起眉頭。

　　劉氏也不知道給孩子收拾一下，這哪還有顧家嫡長孫的清貴。

　　「祖父？」顧安梁有些不安，難道是自己說錯了什麼？

　　「祖父這是在擔心你祖母，也不知道她這關能不能闖過去。

　　如果她能安然無恙，記得以後你們要多孝順一些。」

　　「孝順祖父祖母，都是安梁應該做的，而且祖母吉人自有天相，肯定能夠安然度過。」

　　「好，」顧百江讚許的點點頭，「等到了下個驛站，到時候祖父想辦法帶你去買兩本書，就算是咱們家現在落難了，功課你也不能落了。」

　　「祖父，孫兒還有機會能夠科考嗎？」顧安梁聲音有些低落，「先生說了，如果我去考學，很有機會能衝到秀才。」

　　顧百江神色一頓，之前他還真不知道這事。

　　還是因為他的緣故，才耽擱了孫子的前程，要不十歲的秀才，那簡直就是整個顧家之幸。

　　「祖父給你保證，以後肯定會有機會，你也要多用心，到時候一飛衝天。」

　　顧安梁眼神微閃，卻很恭敬的應道，「孫兒謹遵祖父的教誨，也想早日為咱們顧家門楣添光。」

　　祖孫倆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但是也在豎起耳朵聽車廂裡的動靜。

　　「開平，你是娘的長子，我要你答應娘，就算你父親以後再娶，你也隻能認我這個母親。」

　　許慧珍看到顧開平，整個人都精神了很多，說話聲音也利索。

　　「娘，爹怎麼可能會娶別人呢？」顧開平眼睛酸澀，卻還故作鎮定地說道，「我們兄弟當然隻認你這個娘，什麼阿貓阿狗，她們豈配。」

　　「好，你要記住你所說的話，否則你就是不孝。

　　還有，就算是挖個小墳坑也可以，記得不能讓我暴屍荒野。

　　如果你和子孫們以後有能力，記得把我遷到祖墳，我要跟你爹一起合葬。」

　　許慧珍說到這裡，眼神有一種堅定的執拗，顧百江再不喜自己又如何？她許慧珍才是他的原配，就算是死，他也別想躲過自己。

　　剛剛的那一腳之仇，她現在已經沒有能力去報，但是她可以等。

　　顧開平含淚答應下來。

　　許慧珍再看向顧開成夫妻倆，「你們兩個也要好好的，以後可不能吵架。」

　　「姑母，我們沒吵架，」許玉蘭的眼淚一直在往下掉，那些長輩離世之前也最喜歡做這些交待。

　　「娘，我跟表妹之前都是在開玩笑，」顧開塵也有些哽咽，「再說了，不是有娘在嗎？娘不會看我們吵起來。」

　　每次兩個人吵架，娘都會各打50大闆，誰也占不到對方便宜，這兩年他們也消停了很多。

　　娘這記憶是不是出現了問題，都猴年馬月的事情了，還拿出來說。

　　「不吵架就好，以後你們聽你大哥的話，別聽你爹那老不死的。」

　　顧開平跟顧開塵連忙垂下腦袋，他們可是知道，爹一直都在車廂邊上，這時候說不定都豎起耳朵聽著裡面的談話。

　　「你爹這個人心狠，根本不念及我跟他多年的夫妻感情……」

　　她的話還沒說完，車廂就砰砰砰的響起來，直接打亂了她的思緒。

　　「你爹…你爹……」許慧珍眼神開始渙散，再無聲息。

　　「娘？」顧開平手指顫抖的放在她鼻息下面，沒有感受到呼吸，他的呼吸都急促起來。

　　車廂還傳來砰砰的響聲，再也忍不住怒吼道，「別敲了，我娘沒了。」

　　外面的聲音也戛然而止，顧百江鬆了口氣。

　　這該死的臭婆娘，臨到死了，還要坑自己一把。

　　這是想挑撥他們的父子之情，早知如此，就不該容她……

　　顧安梁不敢說話，有些後悔為什麼要湊過來。

　　再看看跟在顧開源身邊的顧安威，突然間有些羨慕。

　　這一句娘沒了，像是打開的開關鍵，車廂裡一陣哭聲傳出來。

　　顧開源立刻把牛繩甩開，轉身已經雙眼泛紅，直撲向車廂。

　　「娘沒了？娘怎麼會沒了？」

　　這聲質問由他先起，對著車廂裡無差別攻擊，「你們說了，你們來照顧娘，你們是怎麼照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