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論耐心,她永遠贏他
車內,駕駛座上的裴度一張臉陷在暗處,眉骨壓著眼眶,黑眸迸射出幽冷寒光,刺向店門口拉住宋景棠的霍雲深。
原來她說的有急事,是見霍雲深麼?
宋景棠那邊用力掙了一下霍雲深的手,沒有甩開,她眉目冰冷:「放手。我朋友來接我了!」
「朋友?」霍雲深抓得她更緊,脫口而出,「你有什麼朋友,是開得起這種車的?」
話一出口,霍雲深就意識到自己說錯了。
宋景棠冷笑:「你果然還是一點都沒變。」
看著宋景棠諷刺的眼,霍雲深有一絲罕見的慌亂,他笨拙解釋:「棠棠,我不是這個意思。我……」
「再不放手,我報警了!」
「棠棠……」
「她說讓你放手,你是聽不懂人話嗎?」裴度透著戾氣的嗓音,如一把鍘刀切了下來。
空氣彷彿都凝固了。
霍雲深看著逆光走來的裴度,眉頭緊皺,「是你?」
宋景棠趁機甩開了霍雲深的手,快步走向裴度,也許是車燈光太盛,裴度恍惚在她眼裡看見了一絲喜悅的光芒。
不是為了霍雲深,是因為他……
裴度眸光深了兩分。
「裴度…」宋景棠還想說點什麼,
裴度先問她:「要跟我走,還是留下?」
他語氣淡得聽不出情緒,可無人知悉,這句話問出口,裴度的心臟也被一隻看不見的手拎到了懸崖邊。
他成了等待被審判的囚徒。
她是他高高在上的審判長,一句話就定他生死。
「跟你走!」宋景棠沒有絲毫猶豫。
懸崖邊的心臟,被穩穩接住,那些叫囂著毀滅的慾望,偃旗息鼓。
她不知道,她一句話救了他。
「上車等我。」裴度反手拉開車門,黑眸冷冷盯著追上前一步的霍雲深,警告意味極濃。
宋景棠配合地坐上車,裴度關上車門。
他迎著霍雲深走過去,一身狠厲霸道的上位者氣場,竟壓了霍雲深一頭。
霍雲深陰惻惻地盯著裴度。
「我知道你是誰,大學的時候,你就陰魂不散一廂情願地暗戀宋景棠是吧?」他諷刺冷笑,「可惜,她從沒正眼看你!」
裴度輕嗤,霍雲深這番話對他攻擊力為零。
「還有呢?說點我不知道的。」
霍雲深皺眉,沒想到裴度會認得這麼坦蕩,他居然是真的在暗戀宋景棠。
「你知道棠棠跟我怎麼說你的嗎?她覺得你很煩……」
裴度勾了勾唇,挑眉道:「原來她還跟你提過我啊。」
「……」霍雲深都無語了。
他聽不出來自己是在諷刺他麼?
「即便我和棠棠已經離婚了,可我始終是她唯一愛的男人!裴先生,我勸你不要浪費時間。」
裴度糾正:「是曾經愛過的男人。」
他刻意咬重了那個『過』字,睨著霍雲深微微發青的臉,裴度冷笑:「宋景棠剩下的人生,就不用霍先生你再惦記了。我們晚上還有事,告辭了。」
說完,裴度轉身就走。
霍雲深死死盯著男人的背影,捏緊拳,怒意叢生。
他想上前,可就在這時候,又一通電話鑽進了手機裡。
是歡歡打來的。
霍雲深硬生生停在原地,看著裴度上車,車子就在眼前倒擋後退,接著一個華麗漂亮的掉頭,直接滑進了夜幕下的馬路車流中,很快消失在他眼底。
霍雲深斂了斂神,調整呼吸,接起電話,一如既往的溫和。
「歡歡,怎麼了?」
然而電話那頭傳來的卻不是女兒歡歡的聲音,而是林心姿。
「雲深,你跟宋景棠見完了嗎?什麼時候回來?」林心姿嗓音溫柔如舊,可落在霍雲深耳朵裡,竟讓他聽出了絲絲縷縷的涼意。
她追到家裡去了!
至於怎麼知道他去見宋景棠,肯定是從歡歡嘴裡套出來的!
霍雲深皺了皺眉,林心姿這種盯梢的行為讓他很不舒服,好像被監視了一樣。
他正要開口,卻聽見女兒歡歡的聲音。
「心姿媽媽,水放好了嗎?把我的小鴨子也放進去哦!我洗澡的時候,你給我講故事好不好?」
林心姿溫柔應著:「當然好呀,爸爸馬上就回來了。我們讓爸爸帶好吃的回來好不好?歡歡想吃什麼跟爸爸說。」
霍雲深:「……」
手機已經易主,歡歡奶呼呼的聲音傳過來。
「爸爸,你回來了呀。我可以吃燒烤雞翅嗎?我最近都沒有吃那些零食…而且哥哥和心姿媽媽也想吃燒烤了!」
「……」霍雲深捏了捏眉心,「晚餐吃過了嗎?」
「嗯…」
「讓桃嬸做點宵夜,乾淨衛生。」
「好叭。」
「我現在回去,」
「好~那我先去洗澡啦,愛你爸爸。」
「嗯,爸爸也愛你。」
霍雲深放下手機,停在原地好幾秒,才走向自己的車。
另一邊,黑色邁巴赫在路上風馳電掣,開得又穩又快。
宋景棠坐在副駕的位置,忍不住看了裴度好幾眼。
上車以後,裴度就一句話都沒說過。
雖然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可看臉色,他大概心情算不上好。
宋景棠抿了抿唇,怕說了什麼讓他更不高興,她乾脆暫時不說話。
車內,安靜得隻剩下呼吸。
裴度無聲地扯了扯嘴角,餘光裡,是女人習慣性安靜緘默的側臉。
是了,宋景棠從來都是這樣,溫溫吞吞地。
論耐心,她永遠贏他。
『叱——』
車子突然滑進一條沒什麼車流量的林蔭路,靠邊停下。
月色從窗外透進來,落在裴度輪廓立體的臉上,連起伏的陰影都漂亮。
「宋景棠。」他側眸看她,眼睛深得探不到底。他問,「不是說,有話要跟我講?」
「你吃晚餐了嗎?」宋景棠冒出來一句。
裴度:「?」
他還是回答了:「沒有。」
「那我們邊吃邊聊吧,不然待會我打包的餐要冷了。」宋景棠認真建議。
裴度:「……」
這的確是宋景棠的腦迴路。
「好。」他對她,其實也說不出什麼拒絕的話。
裴度見宋景棠拎著餐盒可能不太方便,他傾身湊過去,單純地想替她解一下安全帶。
可宋景棠在他湊近那一瞬,整個上半身警覺地往後一縮,僵硬地貼到了椅子上,恨不能跟椅子融為一體。
裴度不免好笑:「你幹什麼?我幫你開個安全帶。」
「噢,我知道…」
肢體語言都僵成這樣,她臉上還要裝淡定嘴硬得要死。
裴度壞心思起來,故意逗她,長指錯開安全帶的開關,直接按下了座椅放平的按鈕。宋景棠毫無防備,人直接躺下了。
突來的失重感,她下意識抓住了裴度,對上男人透著三分笑意的眼,她明白他是故意的!
「裴度!」
簡直跟大學一樣,幼稚死了。
「抱歉。」他神色無辜,「不小心按錯了。」
他替宋景棠解開安全帶,拉她起來。
她手小而涼,幾乎能被他整個包裹住。
隻是宋景棠一起身就抽出了手,徑自推門下車,她瞄準了路邊的長椅,正好夠兩個人坐,套餐可以放中間。
裴度看著她忙活,眼底漫開淡淡笑意。
他推門下車,踱著步子走過去。
套餐裡有一大份海鮮飯和幾樣小吃,兩人分著吃。
「還合你口味麼?」宋景棠問。
「嗯。」
跟她一起,其實吃什麼無所謂。
等吃完了,宋景棠把餐盒收拾好,丟進了路邊的垃圾桶。
她折返回來,看著椅子上的男人,「裴度,我們去個地方吧。」
「去哪?」
「墓園。我想跟你一起去祭拜一下我母親。」
「……」裴度微微一怔。
他坐著,宋景棠站著,她靜靜直視著他,微笑著,輕聲說:「謝謝你裴度。」
夜風輕輕吹拂過來,捲起搖搖欲墜的落葉,掉在裴度手邊。
裴度坐在那裡,擡眸凝視著眼前人。
半晌,他揚起漂亮的薄唇,「不客氣,公主殿下。」
宋景棠一愣,有些不確定:「你叫我什麼?」
公主麼?
裴度撩了撩唇,沒有解釋,起身往車上走。
「走吧。」
宋景棠追上去,「你剛剛是在叫我公主麼?」
地上,她的影子跟他的影子重疊在一起。
裴度微笑不語。
那是隻屬於他一個人的秘密。
他的糖果公主。
連公主本人,都不必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