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你忍一下……
然後立刻趴在患者兇膛上,側耳捕捉他微弱的心跳。
待確定後,她又抓起手腕,指腹深深下壓。
脈搏如絲,在她指下流淌。
阮青雉摸到脈搏的那一刻,如釋重負地閉了閉眼。
她緩緩直起腰,看著患者兇膛輕微的起伏,被汗水浸濕的臉龐一點點盪起笑,喜極而泣道:「他有心跳了,有心跳了!」
「他活了!」
聽到這個消息,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
眾人瞬間鼓足勁,加快速度。
衛生所的醫生們也剛好推著急救病床飛奔過來,患者不宜挪動,直接把門闆放上去。
他們繼續推著病床,疾步前進。
為首的醫生率先開口:「患者什麼情況?」
「急性中毒!」
醫生:「癥狀呢?」
阮青雉:「患者意識不清,軀體抽搐,呼吸心跳都有暫停。」
她第一時間接過護士手中的氧氣瓶,動作麻利地將導管塞進患者鼻間。
然後反問:「拿了幾個留置針頭?」
「五個!」
女孩點頭:「好!我馬上建立多條靜脈通道!」
「到急救室後,立刻靜滴納洛酮,利尿劑,還有維生素C,用來降低遊離基!同時進行洗胃,也可以灌服活性炭,吸附毒性,洗完胃再用鹽水高位灌腸!」
阮青雉嘴裡說著,手下的動作並未停下。
在四個軲轆嘩啦啦轉動的聲音中,她飛快剪開患者褲子。
分別在雙側肘部,以及下肢預埋留置針。
然後將尿管放入體內。
做完這一切,剛好到了急救室外。
阮青雉眼眸微眯,利落翻身下了病床,衛生所的醫生們接手患者。
將他推入病房,進行洗胃。
女孩雙腳落地後,身體再也撐不住地倒下去。
馮森表情驚慌,趕緊伸手去接。
隻是女孩柔弱的嬌軀很快便跌進一個更寬闊的兇膛裡。
男人見狀,周身猛地僵住。
半晌,停至半空的手蜷了蜷,有些依依不捨地放下。
沈戰梧從身後穩穩接住妻子。
他單膝跪著,讓妻子坐在自己的腿上,精壯的手臂圈著她肩頭。
沈戰梧拿出手絹,擡手要給她擦臉。
可當視線看到小姑娘的臉,男人漆黑的眸子驟然眯起。
那上面有兩道極其明顯的青紫印記。
沈戰梧腮角鼓了鼓,轉頭,冷眼盯著馮森,男人眸中覆著一層徹骨的冰。
馮森看著他們舉止親密的模樣,心中升起一股不爽。
他迎上沈戰梧的目光。
一側嘴角微揚。
彷彿在說,沒錯,就是我。
是不是有一種心心愛愛的寶貝,被人玷污的感覺?
馮森想到這,心中痛快了。
眼中的挑釁加深。
沈戰梧薄唇緊抿成一條線,下頜處的輪廓狠狠綳起。
他收回視線,擡手仔細擦去小姑娘臉龐上的汗,然後打開一個玻璃瓶,放在她嘴邊:「喝點。」
阮青雉借著他的手,喝了幾口。
入口微甜,是葡萄糖。
「哪來的?」
她嗓音非常虛弱。
沈戰梧又慢慢喂她喝了幾口:「是我剛剛讓別人拿過來的,再喝點,恢復的快些。」
阮青雉乖乖點頭。
沈戰梧餵了小半瓶才停下。
他滾燙的手落在女孩纖細的手臂上,小心試探著用了下力道。
倚在他懷中的阮青雉忽然痛苦低吟了半聲。
剩下的半句,被她咬在唇間。
她是真的疼。
細白的手指下意識抓緊男人的衣領。
沈戰梧趕緊收回力道,眉頭擰成一團解不開的結,啞著嗓音道:「肌肉太僵硬了,得抓緊揉開才行,你忍一下……」
阮青雉無聲地點頭。
沈戰梧再次嘗試,小姑娘身體猛地一顫。
他再次頓住。
阮青雉虛弱到幾近無聲:「…繼續。」
沈戰梧常年訓練,清楚什麼樣的手法能真正緩解肌肉。
隻是,如今感受妻子的輕顫,看著她髮際再次被汗水打濕。
他的手也在抖。
一顆心被揉爛了,碾碎了……
那些士兵站在牆邊,看著女孩痛苦隱忍的模樣。
一個個別開眼,根本不忍心看。
正在這時,小護士慌張地拉開急救室的門,向阮青雉求助:「同志,患者開始嘔吐了!」
阮青雉眸光瞬變,顧不得疼,立刻直起身,快步走進急救室:「趕緊肌注止吐針啊!」
女孩一走,周遭瞬間安靜。
沈戰梧緩緩直起身,回眸看向馮森,深不見底的黑眸中,眸光鋒利。
下一秒,他擡腳朝男人腹部踹去。
馮森向後飛快撤腰躲過。
可沈戰梧的動作快如閃電,一腳踏空後,另一隻腳已經破空而來,朝著他腦袋左側橫掃。
馮森伸出雙臂格擋。
用肘接住男人的攻擊。
霎時間,他雙臂發麻,整個人踉蹌地後退。
兩人因此拉開了距離。
馮森甩了甩手臂,盯著眼前的年輕人。
曾經是他手裡的兵。
如今官升三級,反倒成了自己的領導。
沈戰梧黑眸也在盯著他,單手解開領口處的紐扣,他舔舔唇,邁著修長勁瘦的長腿,繼續進攻。
馮森見他並沒有罷休的意思,眉頭緊鎖。
心底開始有些打怵……
他了解沈戰梧,剛剛那一下隻用了三成力道,可就算這樣,他的手臂還是像刀劈了一樣,巨疼無比!
沈戰梧拳頭帶著風聲揮過來。
馮森隻能硬著頭皮接招。
隻是不出兩招,他整個人被重重砸在牆上。
馮森臉色漲紅,上了歲數的臉疼到扭曲,嘴角新添了一道破痕:「沈戰梧,我是你營長!」
沈戰梧眸色冷冽:「現在是你團長了!馮營長!」
馮森擦了下嘴角的血:「團長了不起?因為我碰了你愛人,你就要給她出氣?」
「可你知道嗎,有人舉報你愛人作風問題,我負責審訊,這是我的任務,一切行動有理有據,你不分青紅皂白就動手,還配當一個團長嗎?」
沈戰梧冷冷一笑:「馮營長,誰說我是為了這個打你啊?嗯?」
「你大小也是個營長,在部隊裡待了快二十年!剛剛那種情況下,你竟然冷眼旁觀!如果我沒有出現,因為你,我們就要徹底失去了一個戰友!」
「馮森,該我來問問你了,你配當一個營長,配當一個兵嗎?」
馮森不說話了。
剛剛,他是被救人的阮青雉吸引了思緒。
急救室的門剛好開了。
阮青雉走出來。
沈戰梧冷哼一聲:「我現在沒空搭理你,等這件事結束後,我需要馮營長給我一個合理的理由。」
那邊其他人紛紛問道:「嫂子,阿傑怎麼樣?他活過來了嗎?」
阮青雉緩緩點頭:「隻是……」
大家的心再次被放在刀尖上。
「就算給他洗了胃,可這種毒素還是會影響到神經系統,他的身體會出現不同程度的抽搐,這些都是終身無法恢復的。」
「意味著,他以後再也不能成為一名軍人了。」
眾人漸漸沉默下來。
沈戰梧問:「是什麼引起的中毒?」
阮青雉:「是水壺裡的水,我已經讓李看山看住那些水壺了。」
沈戰梧派人喊李看山過來。
等他帶著所有水壺出現時,黝黑的皮膚上全是汗。
沈戰梧沉聲問:「阿傑喝的是哪個?」
「這個。」
李看山把水壺遞過去。
阮青雉眉頭突然皺起:「等一下。」
她快步走過去,抓起水壺仔細看了眼,擡頭跟沈戰梧確認:「這是你的水壺?」
男人的水壺很好分辨。
因為一側的壺身上,被子彈劃出一道深深的痕迹。
沈戰梧點頭:「嗯,是我的。」
阮青雉擡眸,神色有些後怕:「你剛剛乾嘛去了?」
男人如實說:「有人跟我報告,說上面領導幾天前接到了有關你的舉報電話,任務已經下達給了馮營長,他帶人去找你,我不放心,所以也去了家屬院。」
阮青雉:「你們的水壺混著用?」
李看山搖頭:「不是。」
阮青雉疑惑:「那阿傑為什麼會用這個水壺?」
一個士兵忽然垂著眼說道:「是我跟阿傑說,沈團長結婚了,他愛人肯定會給團長的水壺裡裝糖水……」
他急切解釋:「我沒有下毒!團長……」
話沒說完,林如珍詫異的聲音突然從他們身後響起:
「沈戰梧?你怎麼在這?」
阮青雉聞言,轉過身,緩緩斂起眼眸:「你來這幹嘛?」
林如珍把視線從男人身上收回來。
她的神色恢復如常,依舊如以往那般仰著下巴,輕蔑地開口:「和你有什麼關係?」
阮青雉忽然道:「我的確跟一個殺人犯扯不上關係。」
女人慌了下:「是誰出事了?」
她的問題隻換來一陣沉默,以及眾人深深的打量。
林如珍猛地反應過來,嗤嗤一笑。
她充滿仇恨的雙眼,恨不得將女人拆骨吃肉:「阮青雉,你明知故問!你說我能來幹嘛?當然是辦被開除軍籍的手續!」
「現在你滿意了?來盛陽不到一個星期,就讓我身敗名裂,阮青雉,你真是好手段啊!」
沈戰梧冷眼道:「林如珍,你被開除,是因為你犯了部隊紀律!」
林如珍聞言,恨意加深。
不禁想起她在全軍面前的檢討。
自己要向謝芳菲道歉,向公安道歉,向那個小畜生道歉,向阮青雉道歉。
她要向所有人道歉……
甚至老首長還明確表示,她和阮青雉打賭是損了軍人的顏面。
念完檢討,她看見柵欄外,站著許許多多的家屬。
阮青雉也在其中。
那女人掛著得逞的笑,看著自己。
在那一瞬間,她隻有一個想法。
誰說自己打賭賭輸了呢!
她湊巧救了沈戰梧一次,那第二次呢?
林如珍想到這,快步逼近女人,咬牙道:「阮青雉!你為什麼一而再再而三的針對我!?」
阮青雉巋然不動:「阿傑中毒死了!」
女人眉頭跳了跳,勾唇冷笑:「和我有關嗎?」
「因為是你投的毒。」
林如珍怒吼:「你放屁。」
嘴上反駁著,可心跳劇烈,猶如打鼓!
阮青雉擰開水壺,遞到沈戰梧面前,冷聲命令道:「喝了它!」
沈戰梧沒任何猶豫,直接仰頭往嘴裡倒。
「不要——」
林如珍臉色瞬間白了。
她飛撲過去,抓住男人的手:「別喝……」
阮青雉冷笑:「還說不是你!」
林如珍扭頭:「我沒有!」
李看山在這時衝出來,一把掐住女人的脖子,將她摁在牆上,雙目赤紅:「林如珍!真是你投的毒?」
她還是不承認:「不是我!」
李看山死死咬著牙,手中的力道加深:「你知不知道阿傑是我們這些人當中最優秀的兵!」
「他的槍百發百中,馬上要進行射擊手選拔了,他是要拿第一的!現在因為你,他再也沒辦法打槍了!」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為什麼!」
他猶如一隻絕望的野獸,聲嘶力竭地嘶吼!
林如珍感覺自己的脖子快被掐斷了。
大腦開始漸漸缺氧,她費力掰著男人的手:「李看山,你有病啊!」
阮青雉見狀,趕緊扯開他:「別把她弄死了!」
李看山被戰友拉回去。
可他猩紅的眼眸還盯著女人,痛苦的,一遍遍地質問:「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啊——!」
林如珍彎下腰,大口呼吸。
阮青雉拿過水壺,剛要湊近鼻尖,沈戰梧卻握住她手腕。
小姑娘擡眸:「我隻是聞一聞。」
沈戰梧接過來聞了下,沉聲道:「沒有味道。」
阮青雉思索:「可能是河豚毒。」
無色無味,發作快。
能摧毀神經系統。
沈戰梧蹙眉:「那是什麼?」
阮青雉:「是一種魚類身上提取的毒素,普通人很難弄到手。」
這個年代河豚很少見。
很多人都不知道這隻小小的魚身上劇毒無比。
僅0.5mg就能緻人死亡。
沈戰梧眯起眼睛,忽然說出一個名字:「林宏?」
一旁的林如珍身體抖了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