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長鶴一眼看到，那隊人中，其中一個就是蕭馳野。

　　略一思索，他手指一彈。

　　蕭馳野剛從衙門回來不久，那幾具放在停屍房的屍首，他思來想去，命人畫像，張貼在外，讓人來認屍。

　　就算是死人詐屍也好，沒死透也罷，不論什麼原因，他們總該曾有過家人，應該還有活著的人認識他們。

　　查明身份，問清原委，或許能從中找到線索。

　　這一忙就忙到挺晚，又有許多其它雜事要處理，剛回到都統府，想喘口氣，還沒坐穩當，就聽到外面有鑼聲響。

　　一看方向，竟是府衙，他就預感不妙。

　　正欲帶人去查看，忽然一道疾風奔他肩膀而來。

　　他心頭一凜，但又很快覺得，這道風沒有惡意。

　　側身抓住飛馳而來的東西，沒不動聲色吩咐手下。

　　「你們先進，我稍後就到。」

　　救火事大，手下人不敢耽擱，不疑有他，趕緊離去。

　　蕭馳野低頭看看手裡的東西，借著門前燈籠光線，看清那是一枚扣子。

　　「這扣子……」他低聲嘀咕，眼睛突然一亮，「王爺？」

　　這扣子他認得，霍長鶴穿玄色袍子較多，袍上扣子多是這種暗金或者古銅色，上面有雕刻的花紋。

　　王爺來了？蕭馳野心頭大喜，左右張望。

　　忽見不遠處暗影中有人走出，沖他一招手。

　　蕭馳野立即快步過來，看清暗影中的人，當真是霍長鶴。

　　「王爺，」他壓低的聲音裡都透著歡喜，「您怎麼……」

　　霍長鶴擡手，蕭馳野趕緊把扣子還回去：「屬下有要事稟報，去府裡等您？」

　　「那邊發生何事？可是衙門起火？」霍長鶴看向冒火滾煙的方向。

　　「正是，手下已去查看。」

　　「我們也去看看，」霍長鶴從藥鋪裡出來的時候，問蜂哨要了點假鬍子什麼的。

　　他往臉上一貼，再加條假傷疤，眉毛加濃些，黑燈瞎火，也不會有人認出他。

　　蕭馳野知道，霍長鶴決定的事就不會再更改，也確實該去看看。

　　「好，」蕭馳野低聲，「您稍後，屬下去備馬。」

　　兩匹快馬，齊奔府衙。

　　距離不算遠，他們到的時候，火基本撲滅，火燒得挺猛，但沒有累及到其它的院舍，所以撲滅得較快。

　　但燒著的地方，基本是沒救，已經燒成白地。

　　不用蕭馳野介紹，霍長鶴也看出來，著火的地方是哪。

　　停屍房。

　　停屍房是獨立存在的幾間屋子，沒有和其它房舍相連，所以，也不會牽扯到別的地方。

　　煙霧瀰漫，空氣中滿是難聞嗆人的味道，停屍房屋架木頭都燒成炭，癱在一起，不時還有火星噼啪一響。

　　霍長鶴臉色陰沉，火勢如此迅猛，還燒得如此徹底，不用說，也是人為。

　　怕是用了火油。

　　衙役們灰頭土臉，滿身泥灰，見到蕭馳野也是一臉愧色，紛紛過來請罪。

　　「大都統，是屬下等看管不嚴。」

　　「請大都統降罪。」

　　「大都統，屬下有罪。」

　　蕭馳野臨離開之前，再三叮囑，這幾具屍首，一定要好好保管，畫像已經貼出去，應該不久就會有人來認屍，到時候也許會有重大線索。

　　可蕭馳野才走，這屍首就被燒了。

　　如何交代？

　　蕭馳野重重吐一口氣，現在再說什麼，也是沒用。

　　看著跪倒的眾人，他忍下心頭火氣。

　　「能避開你們的耳目，在衙門裡放火，絕不是尋常人，有可能是自己人。」

　　蕭馳野字字如釘：「查！」

　　「每個人都要寫一份記錄，事發之時，你在哪，在做什麼，和誰在一起。」

　　「是。」眾人道。

　　留下三人打掃現場，清撿木頭和屍首，其它人都去寫。

　　蕭馳野看身邊的霍長鶴：「王爺，屬下有愧。」

　　「有人存心，也怪不得你，」霍長鶴心頭火痛交加，「那穆武的屍首……」

　　「王爺放心，」蕭馳野趕緊說，「穆武的屍首完好無損，在事發之前，屬下離開之時，就把他的屍首帶回大都統府。」

　　「曹軍醫曾托曹小姐帶信，讓屬下幫忙尋找穆武兄弟的屍首，為他收屍，屬下想著，在停屍房萬一有所錯失，就帶回去了。」

　　萬幸。

　　霍長鶴點頭：「如此甚好。」

　　霍長鶴也是鬆一口氣，幸好蕭馳野多想一步，否則穆武的屍首也被燒毀在這裡，回去之後面對宋平他們，也是心中有愧。

　　「王爺，」蕭馳野建議，「不如先安排人手，也穆武的屍首先送回去，也好讓他早點入土為安。」

　　「屬下還想向您稟報申城的情況，這次，恐怕沒有那麼簡單，不知何時才能結束。」

　　蕭馳野說的是實情，若是一直拖著，雖然現在天氣一早一晚還是涼，但到底已不是冬季，現在穆武的屍首，都統府那邊已用上冰。

　　霍長鶴頷首：「你說得有理，本王寫信給王妃，讓幽城那邊也做好安排。」

　　「是。」蕭馳野看一眼停屍房，「王爺還要看看嗎？」

　　霍長鶴點頭，邁步走過去，不用蕭馳野介紹，他對這裡也很熟悉。

　　現在雖已燒毀，但也能找到原來的門、窗的位置。

　　窗子的地方，火油味道更濃。

　　「應該是從這裡，把油潑進去，把窗子也點燃，裡外火勢同發。」

　　……

　　顏如玉這幾晚睡得都不怎麼好，反正也是睡不著，就和方丈聯繫一下，正好方丈要去城外幹活，索性一起去。

　　兩人換了衣裳，悄悄出城。

　　方丈邊走邊說：「你是不知道，金鋌第一次跟我來的時候，眼睛瞪那麼大。」

　　方丈一比劃：「那小子，一向面無表情，話都不帶多說幾個字，就那回，我可清楚在他臉上看到震驚二字。」

　　「任何人看到都得震驚，」顏如玉笑笑，「你們這麼多次，就沒人看見？」

　　「沒有，」方丈十分得意，「這不是有你之前和曹刺史共同頒布的指令嗎？」

　　「現在幽城好多百姓都在這裡幹活，就算沒有這兒，也在西城，你想想，這麼難得的掙錢機會，誰會輕易放棄？好吃好喝還有錢，比他們之前一年掙得都多。」

　　「要是因為一時的好奇，就把差事丟了，那多不劃算。」

　　當初，顏如玉制定指令，就是想到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