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爺的聲音壓得極低。

　　「大人，依卑職看，找兩個可靠的人，直接把劉大的屍首扔到城外，隨便找到地方埋了得了。」

　　丁亨壽眼睛睜大：「這就是你出的主意？」

　　師爺吞口唾沫，頂著他的目光：「大人，除此之外，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丁亨壽想了想，也確實沒有。

　　「可他來這裡很多人都瞧見了……」

　　「可他走很多人也瞧見了。」師爺說，「隻要大人一口咬定，他來過，又走了，後來去向不知，誰也怪不到大人頭上。」

　　丁亨壽嘴張了張，師爺湊得更近，聲音壓得更低。

　　「至於他的屍首，當時卑職看見的時候，就沒讓其它人靠近，大可盡可放心。」

　　丁亨壽看看他，他點點頭，丁亨壽腦子裡天人交戰，思慮半晌，也緩緩點下頭。

　　也再無別的路可走。

　　……

　　劉九郎回到茶樓，見門前的小夥計們正在收拾，還有些路人正在指指點點。

　　「發生何事？」

　　掌櫃的把方才的事說一遍，劉九郎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到底在幹什麼？」

　　一天天的能不能幹點正事！

　　掌櫃的擰眉回稟：「主子，小人看他來者不善，像是揣著氣，是不是又發生了別的什麼，到這兒來隻是為撒氣。」

　　劉九郎聞言，思索片刻，眼下最大的事，就是丁刺史的倉庫裡被盜的事，軍糧不見，不過，劉八郎還不知道，他也沒打算讓劉八郎知道。

　　軍糧的事大，劉八郎都敢碰，再這麼鬧下去，一定會出大事，得儘快知道劉八郎都把軍糧帶去哪，幹了什麼。

　　思慮再三，他吩咐道：「打掃乾淨，這件事我來與他交涉。」

　　「是。」

　　劉九郎往裡走，走到幾步又問：「那主僕二人可有下落？」

　　掌櫃的知道他說的是霍長鶴和顏如玉，搖頭：「沒有。」

　　「接著找，他們不是本地人，必會住客棧，那個主子如此挑剔，必不會住小客棧，應該不難找。」

　　「是，小人這就親自去找，」掌櫃的回答。

　　劉九郎點頭，轉身往樓上走，身側手下也跟著上樓。

　　進房間，劉九郎坐下，揉著眉心，心裡顧慮重重。

　　「主子，屬下願為您分憂，」手下上前說。

　　劉九郎擡眼看他：「無恙，你隨多年，我自是信得過你，不過，這一次事關重大。」

　　無恙行禮：「請主子吩咐。」

　　劉九郎看他半晌：「你去選出十來個好手，要忠心嘴嚴，我要讓他們喬裝改扮，跟著船去找老八把軍糧運去了何處。」

　　無恙鄭重點頭：「是，主子放心，我必辦妥。」

　　他轉身要走，劉九郎又道：「慢。」

　　他微眯著眼睛，沉吟不語，無恙無聲，就在一旁等。

　　稍頃，劉九郎開口：「再找幾個江湖好手，重金聘用，先把他們安置在他處，到時候讓他們在外圍幫忙，隨時聽令。」

　　劉九郎看著無恙：「好吃好喝，給他們喝情人醉。」

　　無恙眉梢都沒有動一下：「是。」

　　劉九郎擺擺手，無恙轉身去辦，屋裡隻留他一人。

　　他目光落在對面牆上的容州地圖上——容州，得由他來掌控才是正理。

　　老八，不堪大用。

　　隻不過，當年父親臨終前有話，讓老八做主事人，族中那些老東西都信奉此理，要想把老八拖下來，就要讓他不停地犯錯，讓他成為除了吃喝享樂，別的什麼都幹不成的廢物。

　　……

　　顏如玉看著躺在地上的曹數，鼻青臉腫，和剛才判若兩人。

　　銀錠他們打人極有經驗，既讓人痛，又不要人命。

　　曹數躺在上哼唧，像隻被貓玩得遍體鱗傷的老鼠。

　　「學會說話了嗎？」顏如玉問。

　　曹數哪還敢說別的，忍痛點頭：「會，會。」

　　「你們那條船，一共有多少人？」

　　「我們一共是三十人，分成兩班，十二人一班，每班有三個替補的，如果有誰人上不了船，替補的就替上。」

　　「碼頭都是我們的人，我們的船大，什麼都能裝得下，早先還有些別的小船搶生意，後來……一頓治理，也就沒有了。」

　　「再加上河水浪急，小船出事的也越來越多，就……更沒了。」

　　顏如玉又問：「小船出事，是意外，還是人為？」

　　曹數喉嚨滾了滾：「那河水湍急，小船就受不住，翻船也是常有……」

　　銀錠上前一步。

　　曹數立即又道：「剛開始的時候，確實有人為，後來河道變險，人為的就少了。」

　　顏如玉目光冷下去去，雖然早知道這個答案，但此時真切聽到，還是覺得心冷。

　　這些人，拿別人的命當草芥，真是該死。

　　「你手上，有多少條人命？」

　　曹數面對這個問題，真是左右為難。

　　說假的不行，說真的更不行。

　　「我……」

　　還沒想好怎麼說，貝貝上來就一耳光。

　　這一巴掌，把曹數那點僥倖心思全打沒了。

　　「我手上死過一個老漢，還有個中年男人，不過，那個男人本來就有病，讓他死也是早死早解脫……」

　　話未了，貝貝上去又倆耳光。

　　「解脫，解脫！你個人渣，我讓你也解脫行不行？」

　　「你們那邊的那個主事的老頭，和劉家是什麼關係？」銀錠問。

　　「他……他就是劉家親信，劉八郎派過去的，之前就在劉府當差。」

　　「你們在船行，又是在幹什麼？」顏如玉問。

　　「幫忙幹活，船行這些天挺忙，我聽說可能還要來個大客商，他們都想拿下。」

　　大客商？顏如玉和霍長鶴眼神交換，應該說的就是他們了。

　　「讓你們進城，是為了抓我嗎？」銀錠問。

　　曹數不想回答，但又不敢不回，低頭下說：「確實，在船上出了岔子，我從床底下被拖出來，這事兒瞞不住，管事的說，必須得把你們找出來。」

　　「找出來之後，打算怎麼做？」

　　「就……」曹數吞口唾沫，「打聽清楚行蹤，把你們抓住。」

　　顏如玉示意貝貝上前，遞給他一顆綠色藥丸。

　　貝貝向曹數展現了一下，然後不容分說，把藥丸塞進他嘴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