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如玉看著秋夫人，秋夫人止住了淚，眼中閃著期待的光。

　　她不知道顏如玉要和她說什麼，但她隱約感覺到，事情可能會迎來轉機。

　　雖然她知道，兒子都死了，就在前面靈堂，還能什麼轉機呢？

　　但是，做為母親，哪怕有一絲絲希望，還是想期待。

　　顏如玉緩聲道：「你可看過，你方才說的那些特徵，是否還在。」

　　秋夫人腦子裡轟然一炸。

　　她不知哪來的力氣，掙紮著坐起來：「王妃何意？」

　　「秋夫人，秋公子在去衙門之前，可曾與你道過別？」

　　秋夫人搖頭：「沒有。」

　　正因為如此，正因為沒有見到最後一面，連隻言片語都沒有，她才如此難過，無法接受。

　　顏如玉幾乎可以斷定，死了的那個，現在躺在靈堂中的，並非秋客石。

　　雖然她還想不通，這其中的關竅。

　　她早該想到，在秋客石從容去衙門，坦然認罪，決絕赴死的時候，她就該想到了。

　　可是，因為實在太像，再加上是從府裡帶走的，又有那個女子的證詞，說的那些特徵，都與屍首符合，所以，她才被誤導這麼久。

　　若非一直心有疑慮，若非能檢測是否親生，此時她依舊被蒙在鼓裡。

　　顏如玉心裡有隱隱的怒氣。

　　「秋夫人，那你可曾注意，你的夫君，是否也如你一樣，悲痛欲絕？」

　　秋夫人一怔，說實話她並沒有太過注意丈夫。

　　兒子突然死了，她感覺天都塌了，哪還能顧得上別人？

　　不過，此時顏如玉一提醒，她仔細一回想，倒真覺得，丈夫說歸說，倒沒怎麼掉淚。

　　今天晚上，她在靈堂昏倒前，恍惚還聽到有人說，趕緊去找老爺，老爺在書房用膳。

　　隨後她就徹底暈過去，被擡回來，醒來之後也沒有想起此事。

　　現在一起，他竟還有心思用膳？

　　確實不正常。

　　秋夫人神色驟變，一把抓住顏如玉的手：「王妃，莫是不是我那狠心的夫君，害死了我兒子？他是不是外面養了什麼人，生了兒子，想讓私生子繼承家業？」

　　顏如玉：「……」

　　有時候吧，就什麼都不想，有時候又想得太多。

　　哪種都不太好。

　　顏如玉抽回手：「秋夫人，本夫人是想提醒你，再去看看那具屍首，說不定會有什麼發現。」

　　……

　　秋夫人心在狂跳，她誰也沒帶，獨自挑著燈籠，來到靈堂。

　　之前秋老爺已經安排好，白天晚上都得有人守著。

　　這會兒靈堂的人不如白天多，但也有。

　　她走過去，燒幾張紙錢，悄悄混入一些粉末。

　　不多時，靈堂內外其它人都打著哈欠睡著。

　　她立即起身，到棺材那裡。

　　看著那張熟悉的臉，她又忍不住想落淚，但想起顏如玉的話，強自忍住。

　　屍首已經換了衣裳，明日一早，就要蓋棺。

　　她必須在今晚弄清楚。

　　看那處傷疤，在。

　　她心猛地一沉。

　　骨折外表看不出來，還能看哪呢？

　　兒子又沒有胎記這些……

　　突然，她目光一凝，在手肘內側，發現一顆痣。

　　不大，米粒大小，但十分清晰。

　　她挫了一下，沒錯，是真的痣。

　　這……

　　她手指顫抖，再把衣服解開些，又在屍首肚臍一側發現一顆，這顆比手肘處的還大一些，有小個的綠豆大小。

　　這不對。

　　秋夫人頭腦裡掀起驚天浪濤——兒子身上沒痣，怎麼會突然多出兩顆？

　　她尋思著，又看看其它地方，別的地方倒沒痣沒胎記。

　　不過，拿起手看時，發現此人手指略短，指甲也短，而且指甲上有些豎紋，格格稜稜的，一點都不平滑。

　　再細看臉，雖然閉著眼睛，但她仔細近距離觀察，此人的嘴唇略厚一點。

　　她心跳得厲害，差點站不住，咬破舌頭，尖銳疼痛讓她保持清醒，手指哆嗦著把衣服給屍首穿好，提上燈籠，也沒有點著，匆匆忙忙離開。

　　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應該想什麼，但她覺得，夫君應該知道。

　　必須得去問個清楚。

　　她正要穿過月亮門，前面有兩道人影。

　　她嚇了一跳，手中燈籠也落地。

　　「誰！」

　　顏如玉把燈籠撿起來還給她：「夫人，如何？」

　　秋夫人想說，又覺得不妥。

　　她可以肯定，棺中的不是兒子秋客石，那會是誰？

　　為何會替兒子去刺史府，又為何自盡在獄中？

　　她心中百轉千回，下定決心，在未查明真相，知道兒子的下落之前，她不能說。

　　思及此，她嘆口氣，抽泣一聲：「回王妃，那棺中的，正是我兒子的屍首。」

　　「可憐我還心存一絲希望，如今看來，真的是……無力回天了。」

　　顏如玉眸子微眯人，秋夫人剛才不語，目光躲閃，現在又哭起來，這情緒轉得也太硬了。

　　秋夫人大概不知，真哭假哭，區別很大。

　　不過，顏如玉也不是非要現在揭穿她，能從她的反應中，證實，得到想要的答案就好。

　　「秋夫人，你節哀。」

　　「多謝王妃。」

　　顏如玉不再多言，拉著霍長鶴離開。

　　秋夫人看他們走遠，趕緊又去找丈夫。

　　霍長鶴冷聲：「秋家也沒什麼好人，要不是你提醒她，她還被蒙在鼓裡，哭泣傷心，現在確認，卻又不肯承認。」

　　「真是豈有此理！」

　　顏如玉也有點懊惱，不過，也在預料之中。

　　「她恐怕也想到了，秋客石用這一招假死，是為逃避責任，她既然知道，也就不想洩露兒子行蹤，雖然現在她都還不知道秋客石在哪。」

　　「走，我們回府。」

　　霍長鶴拉著顏如玉離開，煩死了，在這個破地方，一刻都嫌煩。

　　顏如玉指指旁邊宅子：「既然來了，就過去看看。」

　　上次黎景堯來，在那邊放了一把火，不知道現在修好沒有。

　　不過，裡面住的人應該還在，自那夜起，就派暗衛盯著，沒有發現異常。

　　霍長鶴帶她到隔壁宅子，看到被火燒過的書房，還沒有修好，或者說，根本沒修，還是燒毀時的樣子。

　　看這些殘破，顏如玉心裡有些不太好的預感。

　　莫非……這裡面的關鍵人物已經走了，留下的那些都是無關緊要的人，是假象？

　　兩人在宅子裡大緻逛逛，顏如玉越發肯定，她的猜測是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