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8章 你們可以去死了
燭火燃到燈芯盡頭,最後一點光暈縮了縮,徹底融進夜色裡。
顏如玉坐在石桌邊,蟲鳴早就歇了,天色徹底黑透,霍長鶴還是沒回來。
「要不……再等等?」蘇勝勝走過來,聲音放得輕,「他一向有分寸,說不定是被什麼事絆住了,如果天亮前……」
顏如玉擡頭,眼底帶著點熬出來的紅:「等不了。他出門時跟我保證過,一定會快去快回,這麼晚沒消息,肯定出了岔子。」
她站起身,理了理衣襟,「我得去西邊山坳看看。」
蘇勝勝跟著站起來,臉上露了難色:「可咱們沒人去過山坳啊,島上的路繞得很,半夜裡摸黑走,萬一……」
「我知道路。」
聲音從門口傳來,穆晚站在那,手裡還攥著半塊沒吃完的餅,肩膀微微縮著,看起來和平時一樣怯生生的。
她見眾人都看過來,又把聲音放低了些:「我沒去過,但白天聽島上的人說過,應該不算難找。我……我可以帶路。」
顏如玉點頭:「好,那就麻煩你。」
蘇勝勝急忙開口:「我也去,多個人多份力氣,萬一遇到事也能搭把手。」
「不行。」顏如玉搖頭,「院裡還有十幾個姑娘,都是剛救出來的,嚇得不輕,得有人留在這照應。你心細,留下最合適。」
她轉頭看向銀錠:「你跟我走。」
銀錠立馬挺直腰:「是!」
「他能行嗎?」蘇勝勝沒壓低聲音,話一出口就被銀錠聽了個正著。
銀錠腳步頓住,轉頭看向蘇勝勝,眼神裡滿是疑惑,「你怎麼就非得認定我不行呢?我哪裡不行?」
蘇勝勝張嘴想反駁,銀錠卻先一步開口:「我今天還救過你。」
蘇勝勝臉上有點發燙,別開眼嘟囔了句「那是兩回事」,最終還是沒再堅持,隻是叮囑顏如玉,「那你們小心點,我在院裡盯著。」
三人出了院門,夜色沉得像浸了墨。
顏如玉走在最前面,腳步穩,銀錠跟在她身側,時不時扯扯衣領,嘴裡念叨:「應該不會有事的,您別擔心。」
顏如玉沒接話,隻偶爾回頭看一眼跟在後面的穆晚:「這路可對?」
穆晚一直落後半步,聽見問話,趕緊點頭,聲音還是帶著怯意,「對……前面再走幾十步,就是第一個彎,轉過去就能看見村西的老磨盤,順著磨盤旁邊的路走,就到第二個彎了。」
銀錠回頭瞥了她一眼:「你沒去過還記這麼清楚,別記錯了把咱們帶溝裡去。」
穆晚低下頭,手指攥了攥衣角:「不會……不會記錯的,他們說過好幾回,我都記下來了。」
走了約莫一刻鐘,果然看見老磨盤,又轉了兩個彎,前面出現一棵歪脖子槐樹,樹影歪歪扭扭地映在地上,槐樹下面就是山坳的入口,黑得像個無底洞,連一點光亮都沒有。
顏如玉停下腳步,往山坳裡望了望,沒看見人影,也沒聽見任何動靜。
銀錠湊過來,伸長脖子往裡探,「沒人啊?是不是走錯地方了?」
顏如玉皺緊眉頭,聲音壓得低:「確實沒人,他明確說過要來山坳裡探查消息,就算沒查到消息,也不該這麼安靜。」
銀錠往裡看看:「那我進去看看?說不定還在裡面。」
「不用。」
一個聲音從旁邊傳來,不是顏如玉,也不是銀錠。
兩人轉頭,看見穆晚站在離他們三米遠的地方,沒像剛才那樣縮著肩膀,站姿挺得直,聲音也沒了之前的怯意,平平靜靜的,卻透著股說不出的冷。
「也許是死了。」
顏如玉的目光瞬間落在穆晚身上,語氣冷下來:「你胡說什麼?」
月光剛好從雲縫裡漏出來,灑在穆晚臉上。
之前那種膽小怕事的神色徹底消失了,臉色淡淡的,沒有一點波瀾,眼神裡沒了怯弱,反而像淬了冰,帶著股明顯的狠毒。
她迎著顏如玉的目光,語氣還是平平靜靜的,卻讓空氣都變得發僵:「怎麼會是胡說呢?到了這裡,根本不會有人能活啊。」
顏如玉往前走了一步,盯著她的眼睛,「你什麼意思?什麼叫到了這裡沒人能活?你早就知道這裡有問題?」
穆晚沒急著回答,隻是輕輕擡了擡嘴角,那笑容和之前的她判若兩人,沒有半分柔和,隻有冷漠。
「你以為這裡是什麼人都能進的嗎?你們上島,想查清楚島上的秘密,可你們不知道,這個山坳從一開始就是個陷阱。」
銀錠在旁邊聽著,忍不住開口:「你胡說八道什麼?什麼陷阱?你到底是誰?」
穆晚轉頭看他,眼神裡的狠毒更明顯了些,「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今天不會回去了。
應該說,你們今天,都回不去了。」
她頓了頓,語氣裡添了點嘲諷:「就跟他一樣,永遠留在這吧。」
顏如玉的手悄悄按在腰間的短刀上,目光緊緊鎖著穆晚,「你不是受害者,你跟那些人是一夥的?之前的膽小都是裝的?」
「裝的?」穆晚輕輕重複了一句,像是覺得好笑,「你說對了,我跟你們演戲,演得好累的。」
她看著顏如玉,「不過現在不一樣了,你們既然找到了這裡,就沒什麼必要再裝了。」
銀錠往前走了一步,想說話,卻被顏如玉攔住。
顏如玉看著穆晚,語氣沒了之前的冷意,反而多了點探究,「你為什麼大費周章?要是想讓我們死,大可以直接動手,沒必要說這麼多。」
穆晚的眼神閃了閃,沒直接回答,隻是看向山坳深處,聲音輕了些,「因為……我想讓你們知道,你們有多蠢,以為自己能查清楚一切,結果還是栽在了這裡。」
她轉過頭,目光重新落在兩人身上:「好了,該說的都跟你們說了。」
「現在,可以去死了。」
她說罷,從頸間拿起一條鏈子,鏈子墜是一截雪白的骨哨。
放至唇邊輕吹,哨聲穿過夜色,直達山坳深處。
霎時間,黑色像是湧動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