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哨的聲音剛落，原本沒半點聲響的山坳裡，二十多個黑衣人就像從影子裡鑽出來似的，齊刷刷站在那裡。

　　他們穿著深色勁裝，連臉都遮在黑布下面，隻有眼睛露在外面，亮得像淬了冷光的刀，卻連呼吸聲都壓得極低，就那麼靜立著，把周遭的空氣都染得發沉。

　　穆晚站在那些黑衣人前面，肩膀微微晃了晃，嘴角翹起來，帶著毫不掩飾的得意。

　　她轉頭看向顏如玉，聲音裡裹著笑意，卻沒半分溫度：「你看，這些人，都是來要你命的。」

　　顏如玉站在原地沒動，甚至連眼神都沒往那些黑衣人身上多飄一下，隻是平視著穆晚，語氣平穩得像在說今天的天氣：「你到底是什麼人？你不是劉家的人。」

　　穆晚聽到「劉家」兩個字，眉頭立刻皺起來，臉上露出明顯的嫌棄，像是提到了什麼髒東西。

　　「劉家？」她嗤笑一聲，聲音拔高了些，帶著毫不掩飾的輕蔑，「他們最多也就算最下等的奴才，給我家主人提鞋都不配。

　　你真以為這島是劉家在管？表面上是，可實際上，從島的東邊礁石到西邊的林子，哪一寸不是我在盯著？」

　　她頓了頓，又往前走了兩步，離顏如玉更近了些，眼神裡的狠勁露了出來：「你倒是比我想的聰明些，還能看出我不是劉家的人。不過聰明也沒用，到了這地方，再聰明的人，也隻能認栽。」

　　顏如玉沒接她的話，反而接著之前的問題往下問，語氣依舊沒波瀾：「那這島，是劉九郎在管，還是劉八郎？」

　　穆晚挑了挑眉，似乎沒想到顏如玉會問這個，但還是隨口答了：「劉九郎。劉八郎？」

　　她又嗤笑一聲，這次的笑意裡滿是嘲諷：「他比劉九郎蠢多了，這種藏著機密的事，給他十個膽子他也幹不了，也就是個擺在明面上的棋子，用來糊弄外人的。」

　　她說完，看了眼天色，眉頭皺得更緊，顯然沒了再跟顏如玉廢話的耐心。

　　「該說的我都跟你說了，別再問東問西的。」

　　她的聲音冷了下來，帶著不容置疑的狠厲：「你現在就是個將死之人，乖乖等著受死就好，省得等會兒動手的時候，多受些罪。」

　　話音剛落，穆晚就擡起手，把那支骨哨湊到嘴邊，又吹了一聲。

　　這次的哨音比剛才更短，音調也有些不同。

　　顏如玉的目光落在那支骨哨上，骨哨是雪白色的，看起來像是用某種獸骨製成，表面刻著幾道細密的紋路，不像是普通的物件。

　　她心裡暗道，這哨子果然不尋常，剛才那兩聲，應該是帶著特殊含義的指令，用來調動這些黑衣人的。

　　可接下來的情景，卻超出了穆晚的預料。

　　哨音停了，那些黑衣人依舊站在原地，連動都沒動一下，剛才露在外面的眼睛，也還是直勾勾地盯著前方，沒有任何要上前的意思。

　　穆晚的笑容僵在臉上，眼裡露出幾分詫異。

　　她頓了頓，又把骨哨湊到嘴邊，這次用了更大的力氣，吹出來的哨音更響，也更急促，顯然是在重複剛才的指令。

　　可那些黑衣人還是沒動，像是沒聽到哨音一樣，依舊保持著之前的姿勢，靜得像一尊尊石像。

　　穆晚臉上的得意徹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惱怒。她放下骨哨，轉頭看向那些黑衣人，聲音裡滿是火氣，甚至帶著幾分失控的尖銳：「你們要幹什麼？！我吹了哨子，你們沒聽到嗎？竟然敢不聽我的命令！」

　　她的聲音在山坳裡回蕩，可那些黑衣人還是沒反應，連眼神都沒動一下。

　　就在這時，黑暗裡忽然傳來一聲冷笑，那笑聲低沉，帶著幾分戲謔，打破了山坳裡的沉寂。

　　「他們當然不會聽你的。」

　　這聲音不是從那些黑衣人嘴裡發出來的，而是從山坳更深處的陰影裡傳出來的，像是藏在暗處的獵手，終於開口了。

　　穆晚聽到這聲音，身體猛地一僵，轉頭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眼裡滿是警惕：「誰？！誰在那裡？！」

　　顏如玉也朝著聲音的方向看了一眼，眼神依舊平靜，隻是眼底深處掠過一絲極淡的瞭然。

　　陰影裡的人沒立刻出來，隻是又笑了一聲，那笑聲裡的戲謔更濃。

　　「穆晚，你真以為你很聰明？你，才是那個自作聰明的蠢貨！」

　　穆晚的臉色瞬間變得難看，嘴唇抿成一條線，眼神裡又驚又怒，還有幾分難以置信。

　　她張了張嘴，似乎想反駁，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隻是死死盯著那片陰影，手不自覺地攥緊了手裡的骨哨。

　　那些黑衣人依舊靜立著，像是完全沒被這邊的動靜影響，隻是他們眼裡的冷光，似乎比剛才更甚了些，隱隱約約，像是轉向了穆晚的方向。

　　黑暗像被撕開一道縫隙，霍長鶴的身影從那端走出來。衣擺上沾著些塵土，卻連半點傷口都看不見，連髮絲都依舊整齊。

　　顏如玉立刻迎上去，站到他身側時，指尖輕輕蹭過他的袖口，聲音放得很柔：「真的沒事？」

　　霍長鶴側頭看她，目光裡的冷意散了些，語氣低沉卻清晰：「嗯，別擔心。」

　　這兩句對話落進穆晚耳朵裡，像驚雷炸在頭頂。她往前踉蹌半步，眼睛瞪得極大，聲音都在發顫：「你還活著？怎麼會活著？山坳裡的機關連三頭熊都能撕成碎片，從來沒有人能活著從那裡走出來！」

　　霍長鶴的視線轉過來，落在她身上時又恢復了之前的冷然，嘴角勾著一點極淡的弧度：「的確有人死了。」他頓了頓，看著穆晚驟然繃緊的臉，一字一句補充，「但死的是別人。」

　　穆晚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隨即又漲成豬肝色。她擡手放到唇邊，尖銳的哨聲劃破空氣，朝著周圍那些始終沉默站著的黑衣人喊：「殺了他們！一個都別留！」

　　哨聲落了許久，那些黑衣人卻還是一動不動。他們依舊維持著之前的姿勢，像一尊尊沒有生命的雕塑，連眼神都沒有絲毫波動。

　　穆晚的哨音效卡在喉嚨裡，難以置信地看著他們：「你們……你們怎麼不動？！」

　　霍長鶴低低笑了一聲，那笑聲裡滿是輕蔑：「他們不會聽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