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如玉看到山坡上戴白紗的人，雖然看不到她的容貌，但直覺感到，那就是天眼神女。

　　與此同時，石副將也看見了。

　　往事歷歷在目，石副將滿腔的悲憤，像是忽然有了出口。

　　他拔足狂奔，向著天眼神女跑過去。

　　顏如玉和大當家也跟上，曹刺史氣喘籲籲，宋平留在他身邊。

　　天眼神女看著他們過來，也並沒有要走的意思，靜靜站立，等他們到來。

　　石副將未到，刀已出鞘。

　　他字字從嗓音裡磨出，帶著血氣。

　　「我妻子在哪？你之前說的，會丟，是什麼意思？」

　　天眼神女並不答言，隻有白紗輕擺，衣裙微盪，除此之外，一動不動。

　　顏如玉隨後也到了，大當家站在她身側，半邊身子擋住她，手扶在刀柄上。

　　顏如玉注意到，今天天眼神女戴的帷帽和那天的轎子上用的白紗不一樣，要輕薄許多，可見女子的輪廓，纖細，小臉，具體樣貌還是看不清，但能看得出年紀不大，不會超過二十歲。

　　輕提鼻子一聞，她身上也沒什麼古怪的香氣。

　　石副將刀尖指向她，她依舊一動不動。

　　曹刺史呼哧帶喘地爬上來，以為石副將要控制不住情緒動手。

　　「別……石將軍……切莫沖……衝動啊！」

　　曹刺史顧不得其它，到石副將身邊攔下他。

　　「別……別……」

　　此時，一道清冷男聲傳來。

　　「無量天尊。」

　　顏如玉轉頭看，一個身穿道袍的男人走出來，四十多歲，留著黑須，飄在兇前，深藍道袍廣袖寬大，在風中輕擺，頗有幾分仙風道骨。

　　道士走到天眼神女身邊，天眼神女轉頭看看他，向他身邊靠近一步。

　　「你是誰？」石副將問。

　　道士一甩拂塵：「貧道玄清。」

　　石副將神色略緩：「你是玄清道長？」

　　玄清點頭：「正是。」

　　曹刺史微訝：「原來是玄清道長，久仰大名，當年與大成鬥法，本官有幸見過道長的風采。」

　　顏如玉並沒有聽說過此人。

　　不過，看曹刺史和石副將的態度，這個人應該是挺有名，還有些威望。

　　玄清道長淺笑：「都是過去的事，不必再提。」

　　石副將沒空寒喧：「道長，之前她說我妻子會丟，今日我妻子的屍首果然不見，我想請問，這是怎麼回事？」

　　玄清道長掐著手指：「貧道正是為此事而來。」

　　「石將軍忠肝義膽，應是個有福報的人，按說石夫人不該有這一劫。」

　　「神女之前預測，如果將軍當時能夠在意，或許……」

　　石副將單膝跪下：「是石某有眼不識泰山，請道長出手，再指點我一次。」

　　玄清道長扶起他：「將軍不必如此，能預測未來的不是貧道。」

　　略一猶豫，玄清道長道：「也罷，容我與神女商議一下。」

　　「多謝。」

　　玄清道長退後幾步，神女也跟著他過去，他低聲說著什麼。

　　顏如玉正想仔細聽一下，神女忽然擡手，指向東南。

　　她的聲音如之前一樣，沒有起伏：「地府娶親，就在子時。」

　　顏如玉眸子微縮，石副將也變了臉色：「這是什麼意思？」

　　玄清道長一甩拂塵，重新走回來：「石將軍，天機不可洩露太多，神女隻能給出這麼多信息，由此處，向東南，你去找一找，看有無收穫。」

　　他又補充道：「記得，要在今夜子時之前。」

　　顏如玉開口道：「這是神女說的？」

　　玄清道長看向她，行了個禮：「王妃，貧道稽首了。」

　　「你認得我？」

　　玄清道長搖頭：「並不認得，不過……」

　　他略一頓，打量顏如玉：「王妃命格特殊，貧道一看便知。」

　　命格特殊？

　　顏如玉似笑非笑：「道長好眼力。」

　　「你還沒回答問題，方才的方向和時辰，都是神女說的？」

　　「正是，」玄清道長溫和而堅定，「神女所言，乃是天機，所以不能說得太多，這次已是破例，若非石將軍有功德，神女也不能說得太多，即便如此，也……」

　　話音未落，站在他身側的天眼神女忽然軟軟倒下去。

　　眾人微驚，玄清道長卻似乎並不意外，伸手接住她。

　　「洩露天機，神魂遭到反噬，是會如此，各位，保重，貧道要先帶她走了。」

　　說罷，他抱起天眼神女，轉身往另一面山坡下走去。

　　他走得極快，腳步輕盈。

　　「好厲害的輕功，」大當家輕聲說。

　　曹刺史感嘆：「道長真是風采不減當年。」

　　石副將卻沒有心思感慨其它，立即帶上人，往東南方向去。

　　他沒有寒暄告別，神色匆忙。

　　曹刺史清清嗓子道：「王妃別見怪，石副將也是著急……」

　　顏如玉看著石副將背影：「無妨。」

　　「大人，這個玄清道長，是什麼來歷？」

　　曹刺史一聽這個，瞬間來了精神：「他可不是一般的道士，也不是騙錢財，虛張聲勢的。」

　　「他真是有些神通在身上。」

　　「五年前，我朝曾與大成有過一次鬥法，玄清道長和另外三位道長就是代表，他們親赴關外，在望峰台上和大成的道士鬥法。」

　　「當時天昏地暗，狂風驟起，下官是親眼所見，真是驚心動魄，至今回想起來，仍舊記憶猶新。」

　　「不得不說，大成的道士也很厲害，我們是險勝，也是三位道長捨身祭天，引下天雷，方破他們的術法。」

　　「真是可惜，當時出戰四位道長，就隻剩下玄清道長一人。」

　　「現在關外還有望峰台的殘址，被雷劈得不成樣子，」曹刺史一頓，「不過，後來有消息傳出，說是大成那邊作弊，他們請的不隻是道士，還有兩個大巫師。」

　　「隻不過，大巫師沒有現身，而是從旁協助，佔據了重要生門，才會如此厲害，也正因為如此，三位道長才隕落。」

　　顏如玉聽著他說的這些，怎麼聽都覺得有些玄。

　　神鬼之事，她是不信的。

　　可狂風驟起什麼的，也不是人力所能為。

　　不過，別人不知道，顏如玉卻是清楚，天氣什麼的，也是可以預測的。

　　事情過去久遠，隻剩下傳聞，糾結傳聞沒有意義。

　　眼下最重要的，是找到石夫人的屍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