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面的人一跪，這下棺材是徹底穩不住了。

　　「哐」一聲直接落下，還把兩個人的手臂拉傷。

　　頓時叫聲一片。

　　周圍的人也都議論紛紛。

　　「我的天，這是怎麼回事？」

　　「按習俗，這棺材一旦擡起，是不能落地的，這下……」

　　「也真是邪門，這是怎麼回事？難道說，是秋公子不想離家？」

　　「那可沒準，我記得前幾年我們街坊她娘家三嬸的表親的公公，就是這樣，棺材落了地。」

　　「後來呢？」

　　「後來？後來就鬧鬼了唄，請了好幾個大師作法，這才走的。」

　　「這也太嚇人了。」

　　聲音如潮浪，湧向秋老爺和秋夫人。

　　別的倒還好，反正裡面的也不是他們的兒子，可一聽別人說什麼「不肯走」，「鬧鬼」之類的字眼，就開始心驚肉跳。

　　裡面的人死得冤，雖說是自盡，但要不是……也不會替他們兒子死。

　　總歸是替死的，怨氣難免就重，可沒準會鬧出什麼事。

　　顏如玉看向秋夫人，她早停止哭泣，紅腫的眼睛已是惶恐多過悲傷。

　　她也怕了。

　　顏如玉神色譏諷，果然死別人的孩子就是比死自己的好，可一旦又要傷及自身，帶來麻煩，也是極力想擺脫的。

　　銀錠幾人混在人群中，看著落地的棺材，又看看慌亂的秋家人，心裡痛快。

　　散播起謠言來也是不遺餘力。

　　幾人都跟著方丈聽故事，講評書，散播起來跟真事兒似的，說得繪聲繪色。

　　秋老爺咬牙上前，低聲喝斥：「都幹什麼吃的？還能不能幹？」

　　家丁們有苦難言，心裡也有點怕，難道，公子真不想走？他們要是硬擡走，不會害了他們吧？

　　乾脆，那幾個傷了腿，傷了胳膊的，都哎喲哎喲的不肯再擡。

　　場面一度混亂，秋老爺立即再找幾個護院，身材壯碩有力氣的，把家丁們都換掉。

　　嗩吶聲響，重新擡棺，這才算又上路。

　　一路上磕磕絆絆，但到底是出城到目的地。

　　顏如玉和霍長鶴沒再跟著過去，而是轉道去尼姑庵附近。

　　顏如玉出城不少，但還真沒到這邊來過，她平時都是去莊子，清遠寺之類。

　　尼姑庵比那些地方都要偏一些，而且在山林掩映之中，半山腰上。

　　霍長鶴帶她到山腳下，指著那一角屋檐道：「那兒，能看到嗎？那裡就是。」

　　「從這兒上去，需要步行，才能到尼姑庵，庵中都是些無家可歸，或者是年老的女子，總歸來說，都是些可憐人吧。」

　　霍長鶴牽著她往上走：「因這裡也沒什麼香火，平日她們都是在庵後開墾出來的幾畝薄田上種些糧食蔬菜，到了冬季，官府也會給些補給。」

　　霍長鶴在申城時，軍事、民生，都要管，到幽城之後，曹刺史也多次向他請教，再加上顏如玉要改造舊城區，所以，他對幽城的民生也是了如指掌。

　　尼姑庵的日子過得艱苦，又都是些可憐女子，給她們提供一些生活保障，還是霍長鶴來了之後提出的。

　　其中包括過冬的蔬菜、煤炭、布匹等等。

　　顏如玉對這些還真不知道，此時聽說，不免驚訝：「王爺什麼時候做的這些？」

　　「除去沈懷信之後吧。」霍長鶴回答，「大約就是那個時間，具體也記不太清楚。」

　　「王爺大義。」顏如玉毫不吝嗇誇獎。

　　「這哪算什麼大義？出錢出東西的也不是我，」霍長鶴笑說，「我隻是出了主意，大義的是曹刺史。」

　　兩人說說笑笑，到尼姑庵附近。

　　門關著，周圍也看不到人影。

　　「王爺，你還是避一避，男子來這裡不太合適。」

　　霍長鶴點頭：「好，那你也留神。」

　　顏如玉今日穿了半舊的衣裙，特意披件磨毛的鬥篷，別看舊，但柔軟舒適。

　　髮飾也換成普通的細小珍珠，看不出富貴。

　　出門前簡單化個妝，眼睛、鼻樑、兩腮都修了容，膚色也變了少許，看不出原來真容貌。

　　上前拍門，好半晌，有位女尼來開門。

　　「施主，有何事？」

　　「師太，我在此間迷了路，走得有些累了，不知能否討碗熱水喝？」

　　女尼打量她幾眼：「好吧，請進。」

　　顏如玉跟著女尼進庵，目光往四處一掠，這裡確實陳舊，看得出來修葺過。

　　前面帶路的女尼，穿的外袍也是舊的，身材瘦弱，臉色也不怎麼好。

　　她把顏如玉領進一處屋子：「請稍等，貧尼去端水來。」

　　她轉身走了，顏如玉走到屋門口，往外看。

　　她到另一邊的廊下，從那邊過來一個尼姑，看上去年輕一些，身材也挺拔，但神色不怎麼好，似乎有些不悅。

　　剛才的女尼往這邊指了指。

　　距離不是特別遠，顏如玉往屋門後退了退，擋住半邊身子，微合眼，凝神，放大五官感識，能聽到說話聲。

　　後來的尼姑聲音壓得低，但明顯帶著怒意：「問清是什麼人了嗎？就把人領進來？出了事你能負責？」

　　剛才的女尼低聲下氣：「她說迷路了，隻是討碗水喝，我想著出家人給人方便也是應當……」

　　「喝水讓她在外面等著不就行了？帶進來幹什麼？我們這又不是寺廟。」

　　「她說迷了路……」

　　「迷路給她指路，」尼姑不耐煩，「你忘了你之前惹過的麻煩？趕緊把她打發走。」

　　「……好。」

　　尼姑發完脾氣走了，那個帶路的女尼搖頭嘆氣，進屋端了水過來。

　　顏如玉到凳子上坐下，尋思著方才聽到的話。

　　尼姑庵不能說是做善事地方，但也差不多，而且收留無家可歸的人，幫助命苦女子，本就是這裡經常做的事。

　　怎麼瞧著，方才那個尼姑氣勢洶洶的，像是不怎麼喜歡別人到此。

　　還有，她們說的「麻煩」，是指什麼？

　　顏如玉正想著，女尼回來了。

　　「久等了，請喝點水吧。」

　　顏如玉接過水碗，空間無預警，她抿幾口，對女尼笑笑。

　　「師太，我是不是給您帶來什麼不便？方才……」

　　女尼一怔，趕緊擺手：「沒有，沒有，實在不好意思，我們新住持脾氣有點不好，請多擔待，不過，她心地其實很好的。」

　　顏如玉詫異：那個尼姑竟然是住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