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手在後面跟著，等待時機。

　　但賽老闆身姿靈活，混在人群中，左走右走，他目不轉睛盯著，一刻也不敢放鬆。

　　好不容易，看到賽老闆終於停下，轉身進一間客棧。

　　他沒有立即跟進去，先在客棧附近找個地方，觀察四周。

　　這家客棧規模比較大，在申城算數得上排名的。

　　有天字型大小房，奢華，貴，倒是符合賽老闆的行事作風。

　　鬼手暗自思忖，觀察著客棧。

　　他久在墨先生身邊，一直都是暗中行事，對這種市井煙火生活，反倒了解得不是特別多。

　　如果他能明白，就會知道，像賽老闆有錢到這種程度，是不會住客棧，而是會租個院子，甚至是買。

　　天色愈發暗，周圍的店都打了烊，滅去門前燈籠。

　　這條街道上的光亮越來越少。

　　連賽老闆身邊那個譯官，已經把酒菜取回來，酒樓又差人來把餐盒取走了。

　　時間差不多了。

　　鬼手身子一縱，恍然落上客棧屋頂。

　　暗中金鋌睜開眼睛——終於動了，可算等到了。

　　鬼手一出現，他就發現了，就是一直在等。

　　客棧裡也靜悄悄，大多數房間都已滅燈，一處院子燈火明亮。

　　他正想看看是不是賽老闆的院子，抽抽鼻子，聞到院子裡的藥材香。

　　再往窗戶上一看，窗紙上正映著賽老闆的身影。

　　他正坐在桌子前，不知道在看什麼。

　　鬼手暗自冷笑：「今天晚上就是你的死期！」

　　把人殺掉，也好回去向墨先生交差。

　　或者，此人頗有些財力，說不定還能帶些值錢的東西回去，想必墨先生也會高興。

　　思及此，好似賽老闆的人頭已是他囊中之物。

　　他悄悄躍入院中，院子裡安靜，也沒人影。

　　他手撚兵器，本想直接就從窗外給賽老闆一枚暗器，打死算完。

　　但又轉念一想，還是不行，誰知道賽老闆在屋裡正看什麼，萬一是什麼有用的東西，貿然打死，東西上沾到血，還怎麼拿回去給墨先生？

　　鬼手一手提刀，一手捏著兵器，輕步進屋。

　　到外屋，裡屋的人沒察覺，他看準時機，猛地挑簾進屋。

　　他先一甩暗器，打掉賽老闆的帽子，想著先把人嚇住，再拿刀抵住。

　　「啪」一下，帽子被打掉。

　　但露出來的不是人頭，而是一個假人。

　　鬼手心頭轟然一炸，壞了！

　　他來不及多思索，轉身就想走，但已然來不及。

　　不知何時，賽老闆站到他身後，手中拎著刀，那本原以為是裝飾的可笑華麗刀，現在也是寒光閃閃。

　　賽老闆提眸底映著刀光：「往哪走？」

　　是純正的中原口音。

　　他根本不是什麼關外人！

　　關外人就算學得再好，也說不出如此標準的漢話。

　　轉瞬之間，鬼手突然明白，這是一個騙局。

　　上當了！

　　事已至此，鬼手決定一戰：「好啊，還真是煞費一番苦心。」

　　「抓你這種狡猾歹毒之人，自然得用非常之法。」

　　霍長鶴刀尖指他：「是束手就擒，還是要比鬥？」

　　鬼手手腕一翻，刀光直奔霍長鶴。

　　霍長鶴迎上，鬼手手翻轉極快，一把刀在他手中似能翻出花來。

　　霍長鶴立即意識到，此人的手不同尋常。

　　刀法未見得多高明，奇特的是這雙手。

　　一交手，鬼手也發現，霍長鶴的身手也非常人可比。

　　他心頭一沉，自認為不是對手。

　　這就不能硬扛，得智取。

　　他且戰且退，眼角餘光瞄向窗子。

　　正在交手，突然虛晃一招，刀尖一挑，挑起茶壺砸向窗子。

　　而他本人縱身一躍，直奔後窗而去。

　　霍長鶴沒追。

　　鬼手心頭一喜，成了！

　　他躍出後窗，剛破窗而出，迎面就遇上一隻腳，正踢在他臉上。

　　「撲通！」

　　他又跌回屋裡，結結實實摔在地上。

　　頭差點沒磕破，眼前直冒金星。

　　難怪，賽老闆沒有追他。

　　金鋌從後窗跳進來。

　　鬼手暈暈乎乎，頭暈目眩，但看到金鋌時，還是驚了一下子。

　　「你……」

　　金鋌雖然不常露面，但他到底不是暗衛，隻是不願意在人多的地方湊熱鬧，很多熟識霍長鶴的人，還是知道金鋌的。

　　一見鬼手這反應，霍長鶴就猜到，這是個老對手。

　　借著燈光，霍長鶴目光落在鬼手的那雙手上。

　　他的手皮膚細膩，骨節十分精美，比許多女子的手還要漂亮。

　　但這樣一雙手，和他的形象實在有點違和。

　　霍長鶴記得，顏如玉曾審出墨先生身邊有兩個有怪異本領的人，鬼眼和鬼手。

　　鬼手擅長捏骨，清遠寺的案子還未破獲時，那些被選中的求變美的女子，就是能被改容貌。

　　霍長鶴心裡暗暗激動，鬼手，算是目前為止，抓住的距離墨先生最近的人。

　　他表面不動聲色，冷聲道：「你是何人？」

　　鬼手漸漸恢復清明，但頭還有些疼，撫著頭道：「這話該我問你們，你……」

　　鬼手其實有點拿不準，金鋌實在像鎮南王身邊的侍衛，可是，面前這個賽老闆又實在陌生。

　　霍長鶴目光毫不避諱，盯著他的手：「你這手倒是生得漂亮。」

　　鬼手聞言，心口一跳，下意識就要往袖子裡縮。

　　「我是天生的。」

　　解釋，就是掩飾。

　　就是他了。

　　……

　　顏如玉和方丈說完，從樹後出來，剛走兩步，銀錠到她身邊，一指遠處的小土丘。

　　顏如玉順著他指的方向看過去，眸子微微一縮。

　　待小土丘轉過來，顏如玉這才看清楚，那根本不是什麼小土丘，而是一座座小土丘形狀的小房子。

　　黑夜中，這小房子在一起，看上去就像土丘。

　　她想到方丈剛才說，她已經在「山莊」之上。

　　現在他們是居高臨下，而下面的小房子，就像一個個碉堡，他們站在高處沒有遮擋，就像一個個活靶子……

　　顏如玉心裡咯噔一下。

　　直覺告訴她，非常危險！

　　她立即低喝：「下馬，趴下！」

　　暗衛們反應也迅速，經驗也豐富，在看到這個地形的時候，已是三分警惕。

　　現在聽她一喝，立即明白過來。

　　飛快下馬，同時一擊馬背，馬迅速跑退。

　　他們原地趴下。

　　與此同時，一陣箭雨射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