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七章 所以,江同志你是在懷疑我
蘇雲溪聽了江彥的話,忽然笑了一下。
那笑容來得猝不及防,像春日裡突然綻開的花,明媚又鮮活,江彥的目光一下就被晃了神。
「江同志,我想,我並不是你的犯人吧?」
蘇雲溪笑著開口,語氣輕鬆,「昨晚,我確實去過家屬院那邊。」
江彥心裡猛地一緊,莫名有些緊張,下意識地坐直了身體,等著她往下說。
「不過,我是和舍友一起,去朋友家做客的。」
蘇雲溪語氣坦然,眼神清澈,沒有絲毫閃躲,「劉燕妮是供銷社副主任劉紹平的女兒,我們之前因為衣服設計的事認識,昨天她請我們去家裡吃飯,聊到挺晚才離開。」
江彥看著她坦蕩的樣子,心裡鬆了口氣。
「蘇同志,陳家的陳建軍在革委會工作,工作性質特殊,我自然希望這件事和你沒關係,不想你被這種糟心事牽扯。」
「所以,江同志你是在懷疑我?」蘇雲溪挑眉,笑容淡了些。
「沒有,我相信你。」
江彥幾乎是脫口而出,說完又覺得有些唐突,耳根微微發熱。
「既然如此,江同志,那此時此刻,你應該關心的不應該是如何懲處施暴者嗎?」
蘇雲溪臉上又露出了笑容,笑得人畜無害,但笑意卻不達眼底。
江彥能明顯感覺到她笑容下那一絲淡淡的嘲諷。
嘲諷他放著正事不幹,反而在這裡糾纏一個無關的人。
「既然你說的那個叫陳建軍的男人,涉嫌囚禁、強姦、虐待婦女,那當務之急,是儘快把他繩之以法,還受害者一個公道,而不是在這裡盤問一個去過家屬院的普通人,不是嗎?」
江彥被她說得啞口無言,心裡湧上一股愧疚。
「抱歉,是我考慮不周。」
關心則亂,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樣,一想到這件事可能和蘇雲溪有關,就有點慌了神,分寸都亂了。
蘇雲溪點點頭,卻並不在意他的道歉。
「我相信江局長自然會秉公執法的。既然這件事和我沒關係,那我就先走了吧。」
江彥聽到她對自己的稱呼從「江同志」換成了「江局長」。
那兩個字客氣又疏離,像一道無形的牆,把兩人隔開。
這像是心裡被人挖了一塊,空落落的。
「你在辦公室等我一下,我處理點事,送你回去。」
他急忙說道,沒等蘇雲溪開口拒絕,離開了辦公室。
江彥徑直來到拘留室,白梅正蜷縮在角落休息,臉色依舊蒼白,卻比剛來時精神了些。
冷不丁聽到開門聲,她擡起頭,看到江彥帶著一個年輕公安走進來。
江彥高大的身軀立在門口,銳利的目光掃過來,讓她心裡一緊,下意識地拘謹起來,身體都坐直了。
他的眼神彷彿能穿透人的靈魂一般,白梅隻覺得自己被看的冷汗直流,不敢喘氣。
「把你被囚禁、虐待的經過,再詳細說一遍。」
白梅定了定神,開始緩緩述說。
她把自己怎麼被陳建軍哄騙來首都,怎麼被囚禁在雜物間,怎麼被陳母磋磨、被陳建軍打罵的事說了一遍。
不過話裡話外都把自己塑造成一個受害者,避重就輕地略過了自己當初為了進城不擇手段、以及和別人有染懷孕的事,隻一個勁兒地說陳家人的狠毒。
江彥耐心地聽著,時不時會問一兩句關鍵問題,引導她把細節說清楚。
等她說完,江彥看著她,眼眸微微眯起。
「據你所說,你被陳家人用鐵鏈鎖在雜物間裡,鑰匙一直在陳母手裡,那你是怎麼解開鎖鏈逃出來的?沒有鑰匙,憑你一個被囚禁許久、身體虛弱的人,怎麼可能打開那種鎖?」
白梅心裡咯噔一下,眼神有些慌亂,這是她最擔心被問的問題。
她低頭沉默了幾秒,快速思考著說辭,不能說是蘇雲溪幫她開的鎖,那樣不僅會連累蘇雲溪,說不定還會把自己那些醜事也牽扯出來。
「我……我是在雜物間裡撿到一根鐵絲。」
白梅擡起頭,眼神盡量顯得平靜。
「我被鎖了那麼久,心裡一直想逃,就試著用那根鐵絲去撬鎖,試了很久,沒想到真的被我撬開了。」
江彥緊緊盯著她的表情,看著她眼神裡的閃躲和慌亂,心裡已經有了答案。
他沒有再追問,沉默了好半晌,才緩緩開口:「行了,你可以走了。關於你說的情況,我們會去一一落實,如果情況屬實,陳家人我們自然會按照法律嚴肅處理,不會讓他們逍遙法外。」
白梅一聽可以走了,長長地鬆了一口氣,懸著的心終於落了下來。
「謝謝公安同志,謝謝你們為我做主!」
年輕公安打開拘留室的門,白梅走了出去。
路過另一間拘留室時,她看到了被關在裡面的陳母、陳父和陳建軍,還有陳母懷裡抱著的那個孩子。
白梅的腳步頓住了,臉上的表情複雜極了,有恨,有怨,還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柔軟。
這是她的骨肉,是她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也是她的罪孽。
她咬了咬牙,在原地躊躇了很久,心裡痛苦地掙紮著。
帶走他,以後帶著一個孩子,一個單身女人,日子肯定不好過。
不帶走他,讓他留在陳家,跟著陳母和陳建軍那樣的人,肯定也不會有好下場。
最終,母性還是戰勝了一切,她轉過身,走到拘留室門口,對著裡面的陳母說:「把孩子給我,他是我的,我要帶走他。」
陳母一看她要帶孩子走,立馬炸了,在拘留室裡破口大罵。
「你這個殺千刀的賤人,喪門星!偷了我們家的錢,害了我們一家人還不夠,還要帶走我們陳家的根,你做夢!這孩子是我們陳家的,跟你這個賤人沒關係!」
「你放開他,他是我生的,我有權利帶走他!」白梅也紅了眼,對著陳母喊道。
「我不放,打死我也不放,你這個不要臉的賤人,想帶走我們陳家的種,門都沒有,你快滾,別在這裡丟人現眼!」
陳母氣得渾身發抖,抱著孩子的手抓得緊緊的,嘴裡的污言穢語鋪天蓋地而來。
白梅聽著她的辱罵,臉上沒有絲毫表情,心裡的那點愧疚和柔軟也被這頓罵徹底澆滅了。
她冷冷地看著陳母,眼神裡滿是寒意:「我今天必須帶他走,這是我的孩子,我不會讓他留在你們這種骯髒的地方,被你們教壞。」
旁邊的公安見狀,上前對著陳母說:「冷靜點,這裡是公安局,孩子的母親要帶走孩子,合情合理,你無權阻攔!」
陳母還想罵,被陳父拉了拉胳膊,陳父低著頭,不敢說話。
陳建軍也縮著腦袋,像隻喪家之犬,眼睜睜地看著白梅從公安手裡接過孩子,一句話都不敢說。
白梅抱著孩子,小心翼翼地護在懷裡,轉身快步離開了公安局。
走到門口時,她看到了站在不遠處的蘇雲溪。
白梅停下腳步,抱著孩子,對著蘇雲溪低聲說了句:「謝謝。」
她來報警的時候,就已經把從陳家偷出來的錢和存摺找了個隱蔽的地方藏了起來,那是她和孩子以後生活的依靠。
蘇雲溪看著她,沒有接受她的道謝。
「你準備去哪裡?」
白梅臉上露出一絲尷尬,低下頭說:「回清水村,除了那裡,我也不知道能去哪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