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芳茫然地搖了搖頭，眼裡滿是疑惑，顯然從來沒聽過這個詞。

　　「簡而言之呢，就是這衣服是誰設計的，其實沒那麼重要，重要的是你把它一針一線做了出來，讓大家看到了這麼好看的成品，這才是最關鍵的。」

　　蘇雲溪耐心地解釋道：「合作分成就是說，我提供設計圖，你負責把衣服做出來，咱們倆一起合作做事，賺了錢之後，按照約定好的比例分，這是咱們倆一起努力的結果，不是某一個人的功勞。」

　　王芳聽得一頭霧水，皺著眉頭仔細琢磨了半天，還是沒太弄明白其中的門道。

　　蘇雲溪見狀，也不著急，簡化了說法：「總而言之，就是我出設計，你出手藝，咱們倆搭夥幹，以後不管是賣衣服還是賣圖紙，賺了錢都有你的一份，也有我的一份，這樣明白不？」

　　其實蘇雲溪心裡早就有了打算，她很快就要離開首都去部隊了，服裝市場這事兒，她就算再看好，也沒法親自盯著。

　　王芳性子踏實，手藝又好，是個特別靠譜的合作夥伴。

　　到時候要是這事兒真能做起來，有市場前景，完全可以交給王芳去主導做，她也不用擔心自己在部隊裡鞭長莫及。

　　更何況，王芳家裡條件一般，要是能靠這門手藝賺點錢，也能多一條出路。

　　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

　　她幫王芳一把，既解決了自己的後顧之憂，又能讓王芳有個更好的發展。

　　對她來說，這是一舉兩得的好事，何樂而不為呢。

　　蘇雲溪把剛才從劉燕妮那裡拿到的六十塊錢遞到王芳面前：「來，這是咱們第一次賺的錢，你拿著。」

　　王芳看著那疊錢，伸手抱住了蘇雲溪，聲音哽咽地說：「雲溪，你對我太好了……不管怎麼說，設計圖是你畫的，主意是你想的，我就是幫著做了做，你就該拿大頭。

　　我隻從裡面留十塊就行，剩下的都給你，再說了，明天那件衣服我還能賺三十塊，這錢你說什麼都要拿著！」

　　說著，她從蘇雲溪遞過來的錢裡抽出一張大團結，然後把剩下的五張大團結又塞回蘇雲溪手裡，態度特別堅決。

　　蘇雲溪也不跟她客氣了，把錢揣進自己的包裡。

　　「行，那我就不客氣啦。」

　　兩人回到宿舍，趙莉和李紅梅立馬圍了上來。

　　「怎麼樣？」

　　蘇雲溪比了個手勢，一切盡在不言中。

　　看她這幅架勢，兩人就知道成功了。

　　當即興奮起來，幫著王芳一起準備剩下要做給劉燕妮的那件衣服。

　　雖然兩人沒有王芳那樣的手藝，但是這個年代縫縫補補都是每個女孩子必備的技能。

　　第二天，劉燕妮如期來到了學校門口，兩人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王芳把昨天蘇雲溪和她身上那件也一起打包給了劉燕妮，甚至還結合劉燕妮的身量把兩件衣服都改了改。

　　拿到衣服的劉燕妮馬不停蹄的就跑回了家中。

　　劉燕妮風風火火地騎著自行車往家趕，她家住在供銷社家屬院，是一排整齊的紅磚樓房，在這一片算是條件不錯的了。

　　畢竟她爸劉紹平是供銷社的副主任，住著單位分配的房子，比普通人家寬敞不少。

　　一路上，家屬院裡不少認識她的人跟她打招呼：「燕妮，下班啦？」

　　「這急匆匆的，幹啥去呀？」

　　可劉燕妮滿腦子都是那幾件衣服，壓根顧不上回話，隻是含糊地擺了擺手，腳下使勁蹬著自行車，恨不得一下子就飛回家。

　　現在供銷社的日子很不好過。

　　自從百貨商店越來越紅火，供銷社就一天不如一天了。

　　大家買東西都愛往百貨商店跑，覺得那兒的東西新穎時髦，款式多，不像供銷社，貨架上的東西翻來覆去就那麼幾樣，尤其是服裝區，更是冷清得可憐。

　　受影響最嚴重的就是供銷社下屬的制衣廠，以前還能接到不少單位的工裝訂單，現在倒好，訂單越來越少，幾乎快接不到活了。

　　制衣廠一沒單子，工人們就沒活幹，沒活幹就沒工資，廠裡幾百號工人，個個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多少張嘴等著吃飯呢？

　　這事兒愁得她爸劉紹平頭髮都快白了，整天唉聲嘆氣，眉頭就沒舒展過。

　　可剛才拿到蘇雲溪和王芳做的那幾件衣服，劉燕妮心裡一下子亮堂了。

　　這不就是挽救供銷社服裝市場的機會嗎？

　　這麼新穎好看的款式，要是能讓制衣廠學著做，肯定能吸引不少人來買，說不定就能把供銷社的服裝生意盤活，制衣廠也能有活幹了！

　　越想越激動，劉燕妮騎得更快了。

　　到了家屬院樓下，她剎住自行車，也沒顧上鎖，拎著裝衣服的包就往樓上跑。

　　腳步噔噔噔地踩在樓梯上，震得樓道裡都有回聲。

　　她家在三樓，推開門的時候，客廳裡飄著飯菜的香味。

　　她爸劉紹平正坐在沙發上抽著煙，眉頭皺得緊緊的，一臉愁容，煙蒂都扔了一地。

　　她媽正在廚房裡忙活，鍋碗瓢盆的聲音聽得清清楚楚。

　　劉燕妮也沒跟他們打招呼，徑直衝進自己的房間，砰地一聲關上了房門。

　　廚房裡的劉母聽見動靜，探出頭來望了一眼，無奈地搖了搖頭，對著客廳裡的劉紹平嘟囔：「你看看這孩子，做什麼事都風風火火的，一點都不沉穩。當初讓她來供銷社上班多好，你們父女倆一起也有個照應，她偏不，非要跑去百貨商店當售貨員，說什麼能學東西，這有啥好學的？」

　　劉紹平吸了一口煙，緩緩吐出煙圈，嘆了口氣。

　　「唉，還不是為了我。她知道供銷社現在難，制衣廠快撐不下去了，想跑去百貨商店學學人家的經營模式，看看人家的衣服都是怎麼進的，能不能借鑒過來救救制衣廠。我早都跟她說了，沒用，現在的人買東西就認百貨商店，覺得那兒的東西新潮，咱們供銷社跟不上趟嘍！」

　　他的聲音裡滿是無奈和疲憊，語氣沉重地說：「制衣廠幾百號人，每個月都要發工資，現在沒單子，廠裡的機器都快銹住了，工資都快發不出來了。那些工人天天來單位找我，我也沒辦法啊，我總不能去搶百貨商店的生意吧？家裡的事，廠裡的事，壓得我喘不過氣，這日子可咋過啊？」

　　劉母聽著他的話，也難受得不行，擦了擦眼角。

　　「我知道你愁，這段時間你整個人都瘦了一圈，覺也睡不好，飯也吃不下，可急也沒用啊，總得想辦法慢慢熬過去。」

　　夫妻倆正唉聲嘆氣的時候，劉燕妮正在房間裡換衣服。

　　她換上了蘇雲溪之前穿的那件黑色修身連衣裙，這件是她最喜歡的一款。

　　本來還怕蘇雲溪身材好，自己穿不上，沒想到竟出奇地合身。

　　肯定是王芳昨晚特意根據她的身量細心改過了。

　　她對著鏡子照了又照，越看越喜歡，又學著蘇雲溪的樣子，把紮起來的頭髮披散下來，烏黑的長發垂在肩頭，增添了幾分溫柔。

　　然後從抽屜裡拿出一支口紅，仔細地抹在嘴唇上，瞬間氣色就好了不少。

　　作為家裡的獨生女，劉燕妮從小就受寵，父母對她有求必應，時下最新潮的化妝品，她都能弄到。

　　這麼打扮一番後，劉燕妮自信滿滿地走出了房間，走到了客廳中間。

　　劉母正端著一碗紅糖雞蛋從廚房裡出來，隨口說了句：「燕妮，餓了吧？給你卧了兩個紅糖雞蛋，趕緊趁熱吃了吧。」

　　說著，她擡頭看向女兒，下一秒，整個人都看愣住了。

　　而坐在沙發上的劉紹平，也下意識地擡起頭，看清女兒的樣子後，手裡的煙都忘了抽。

　　眼前的姑娘，穿著一件從來沒見過的黑色連衣裙，款式新穎又大方，襯得她身姿窈窕，氣質優雅，美麗得讓人眼前一亮。

　　哪裡還是平時那個風風火火、大大咧咧的劉燕妮？

　　劉燕妮看著父母吃驚的樣子，心裡得意極了，故意在客廳裡轉了一圈，裙擺輕輕晃動，然後打了個響指。

　　直到這時，劉紹平和劉母才如夢初醒，回過神來。

　　劉燕妮走到劉紹平面前，笑著說：「老劉同志，你可得好好感謝我，我給你帶回來救供銷社和制衣廠的好東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