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除非我死了,否則不能撤
天剛蒙蒙亮,小李就急匆匆的進了指揮室。」
「團長,昨晚淩晨來了支特派調查小組,說是上級派來的,連隊值班的戰士已經帶著他們去青川水庫了。」
陸硯之聞言,表情有點凝重。
他雖然和上級申請了支援,但是沒接到上級要派調查小組的通知,這群人來得未免太突然。
「他們什麼時候去的水庫?現在人在哪裡?」
小李咽了口唾沫,「聽值班戰士說,淩晨就過去了,老張說他們亮了證件,是上級特派,他不敢攔,現在估計快從水庫回來了。」
陸硯之剛要吩咐小李去派人接應,曹操就已經到了。
林嵐帶著安旭平走了進來,臉上帶著明顯的審視。
她早在軍區就聽過陸硯之的大名,沒想到長得這麼年輕。
她將一份報告拍在桌子上,「陸團長,我們是上級特派調查小組,我叫林嵐。
昨晚我們已經帶著專業儀器檢查過青川水庫的壩體,現在有幾個問題要跟你核實。」
陸硯之不動聲色地坐下,指了指對面的椅子:「林同志請講。」
林嵐拉過椅子坐下。
「昨晚我們連夜去了水庫,用省裡調過來的測壓儀測了壩體,混凝土強度達標,滲水量也在正常範圍,沒發現裂縫或鬆動的痕迹。
陸團長,你向上級報告說水庫有崩塌風險,依據是什麼?」
林嵐拿起報告,指著上面的數據,「還有,陸團長,你能否解釋一下,為什麼要誇大險情,調動四連戰士放棄廢墟救援去加固水庫?
要知道,廢墟裡還有失聯群眾等待救援,你這樣的決策,是不是太草率了?」
她將一連串的問題拋向陸硯之,等著他的回答。
陸硯之放下筆,走到她身邊,指著地圖上水庫上遊的三條支流:「林同志,你測的是壩體現狀,水庫上遊這三條支流的來水量很大,安縣的雨季來的早,再過幾天大概率會下暴雨,加上餘震可能引發的山體滑坡,一旦堵了洩洪道,壩體就算現在沒事,也撐不住。」
「陸團長說的是可能?」林嵐翻開筆記本,念出上面的數據,「根據氣象站的記錄,接下來安縣就算下雨也是小雨。至於餘震,研究院也做了評估,根本不可能再發生地震。用可能來調動一個連的兵力,還讓群眾轉移,是不是太冒險了?」
現在國家出於大發展的階段,物資和兵力都緊張。
任何決策都要基於大概率和有實據,用可能做依據,確實容易讓人質疑。
「陸團長不會以為,你的直覺比儀器測出來的數據還要準確吧。」
安旭平將一張畫滿曲線的紙推到陸硯之面前,「這是昨晚測的壩體應力圖,陸團長,你看這裡、這裡,全在安全值裡!青川水庫是前年才建成的,當時用的是最好的水泥,設計抗震等級是八級,這次安縣地震才六級,怎麼可能說塌就塌?」
兩人沒經歷過真正的大災大難,林嵐在省設計院待了五年,習慣了靠圖紙和儀器說話,覺得陸硯之的做法完全是憑感覺辦事,根本不科學。
「陸團長,你調一個連的戰士去加固水庫,還讓群眾往高地搬,廢墟裡還有失聯群眾等著救,你知不知道你這是本末倒置?」
「本末倒置?」陸硯之笑了一聲。
林嵐和安旭平看著他渾身的氣勢變得淩厲起來,像是利刃一樣。
這讓林嵐第一次從一個男人身上感受到這麼大的壓力。
她入伍四年,見過的男人不少,可是像陸硯之這樣有壓迫感的人還是頭一個。
陸硯之嘲諷道:「林同志,你在辦公室裡看圖紙的時候,有沒有算過青川水庫的蓄水量到底有多少?
你看看這條河!從水庫到縣城隻有十五公裡,落差有八十米!
一旦壩體塌了,洪水順著河道衝下來,半個安縣都會被淹!
現在安置點有幾千個群眾,再加上沒受災的,安縣還有幾萬人,林同志,你告訴我,是救二十人重要,還是保幾萬人的命重要?」
安旭平有些不贊同陸硯之的話,「陸團長,話不能這麼說,我們也不是不讓你防險,可你調四連過去,其他連隊的救援壓力就大了。」
「我知道戰士們辛苦!」陸硯之打斷他。
「我知道他們累,可我更知道,要是洪水來了,我們之前所有的努力都白費,連戰士們都會有危險!」
林嵐卻不買賬,從文件夾裡翻出一份文件,甩在陸硯之面前:「這是上級給我們的指令,讓我們核實險情是否屬實。現在儀器證明水庫安全,你必須立刻調回四連,讓他們重新投入廢墟救援!
不然,我們就要向上級彙報,說你濫用職權,延誤救援!」
陸硯之拿起那份文件,看都沒看就扔在一邊,「四連不能撤!除非我死了,否則誰也別想讓他們離開水庫!」
「你這是抗命!」林嵐是第一次遇到這麼不講理的男人。
「陸硯之,你以為你是誰?軍功多就可以不服從命令嗎?要是水庫沒塌,你怎麼跟上級交代?怎麼跟那些因為你調走兵力而沒能及時獲救的群眾交代?」
陸硯之看著她,突然笑了,隻是那笑意沒到眼底,「林同志,你沒見過洪水把村子沖沒的樣子,沒見過老百姓抱著樹喊救命的樣子,所以你覺得儀器數據就是一切。可我見過,我知道一旦出事,後果有多嚴重。」
「我拿我的軍功擔保,如果青川水庫在餘震和雨季裡沒出問題,我自願上交所有勳章,接受任何處分,包括轉業!
要是真塌了,我第一個跳進洪水救人。
但是,如果真的塌了,你敢不敢跟我一起承擔責任?」
林嵐根本沒想到陸硯之會賭上自己的軍功,那可是他從軍多年,拿命換來的榮譽。
兩人有點遲疑。
安旭平拉了拉林嵐的胳膊,「林姐,要不咱們再想想……陸團長說得也有道理,萬一真出事,我們確實擔不起責任。」
林嵐看著陸硯之眼底的堅定,又想起昨晚在水庫看到的場景。
四連的戰士們冒著寒風,用手搬沙袋,有的戰士手套磨破了,手心裡全是血,卻沒一個人叫苦。
她心裡突然有點發虛,卻還是硬著頭皮說:「可……可儀器數據確實沒問題,我們不能憑你的猜測就……」
「林同志,儀器是死的,人是活的,地質情況千變萬化,不是靠幾個數字就能完全掌握的。
我承認你們的儀器很專業,但你們忽略了一個關鍵。
儀器測量有出錯的時候,尤其是在地震後地質結構發生變化的情況下,現在國家的高精準儀器,還做不到完全捕捉到所有潛在風險。」
陸硯之拿起筆在紙上寫下一串數字,「青川水庫壩體雖然是76年建的,但當時為了趕工期,下遊的加固樁少打了三根,我已經讓人去核實了。
再加上這次地震,壩體底部肯定有看不見的裂縫,儀器測不出來,但餘震一來,說塌就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