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房管事愣了一下,世子為何如此失態?剛才不是說了,沒留姓名啊。
李望馬上反應過來自己的失態。
「行了,你去吧!」
他隨手打發了門房管事,強行穩住臉色,心中卻已經驚濤駭浪。
回憶信的內容。
『世子師侄,近日驚聞你竟是大師兄弟子,於我這困頓中人,不啻暗夜曙光。』
「望念同門之誼,施以援手,也算你對大師兄盡孝堂前。」
「改日登門拜訪!」
從信透出來的意思,可以推測,寫信之人乃是棋聖弟子,寧秀師弟。
也就是自己的師叔。
通過某種途徑,知道了自己跟師父的關係,想要自己去幫他。
棋聖弟子在京城的確不如意,跟以前時候比,簡直天差地別。
但是。
他是想用這個秘密威脅?還是想要用這層關係求助?
有什麼區別,他知道,就是個威脅。
李望暗中想到。
原本謹王畏罪自殺,劉鐵柱被流放東呂國,顧道再也沒提過刺殺案。
以為事情過去了,隻需要低調一段時間,等所有人淡忘就好。
可今天這封信,抓住了他最大的恐懼。猶如突如其來的絞索,一下子纏在脖子上。
他是寧秀弟子的秘密,決不能洩露。
「不能賭,這件事不能賭啊!」
李望沉重地想到。
「萬一,有人聯想到江南書坊,再聯想到密諜屢次刺殺皇帝……」
緊接著他又想到。
那日顧道抓謹王,他曾跟顧道說過,自己屢次拜師,都被棋聖一門拒絕。
若被他知道此事,我危矣!
進入王府,他裝作一切如常,一直到了吃過晚飯之後。
他才把那個貌不驚人的僕人找到書房,並把那封信遞了過去。
「屠仕,你看看這個。」
貌不驚人的僕人,在大門口就發現主人不對,也等著主人找自己。
此時打開揉成一團的信紙,隻是掃了一眼,就跟著皺眉起來。
「我們不知道此人手中,到底是有真憑實據,還是道聽途說,來投石問路。」
僕人屠仕說道。
他的聲音輕柔低沉,但是清晰可聞。
「有什麼區別麼?」
李望捏著眉心,已經懶得思考,隨口問道。
「若無真憑實據,我們就扭送去官府,直接告他個撞騙。」
「若是有真憑實據,那就是個威脅,決不能讓主人冒險,想辦法除掉。」
屠仕說道。
「錯了,問題不在他真假,而是不能讓人把我跟師父聯繫到一起。」
李望說道。
「找到他,讓他無聲無息地消失,或者做成一場意外。」
屠仕立即明白。
「是,主人放心!」
與此同時。
顧道來到了鄭國公府的一處外宅。
郭媛雖然是鄭國公的女兒,但是畢竟是外嫁給江南門閥崔家了。
讓他們住國公府不太合適,所以就把這出外宅,先借給崔昊夫婦住。
今日,崔氏夫婦宴請顧道。
顧道帶著崔臻,還有崔臻生的一對雙胞胎,一起來到了這裡。
晚飯吃得其樂融融。
正經事卻在晚飯之後,崔昊的書房裡面。
「見過吳王!」
崔、朱、張、王、鄭,五個家主,一起給顧道見禮。
此時代表江南崔閥的,不是崔昊,而是他的同宗弟弟崔穎。
「諸位免禮!」
「拜帖我已經在白日收到,不知道有什麼能幫到諸位家主的?」
顧道明知故問。
他明知道這幾位是來埋怨他的,但是表面功夫也要做,更要知道他們的底線是什麼。
「王爺,您可是我們的主心骨。」
朱家的家主開口先捧顧道。
「我們如今是喪家之犬,那李渠竟然不許我們回江南,請王爺給我們做主啊!」
朱家的家主剛說完,張家的家主緊隨其後。
「是啊,王爺,這也太過分了,那李渠在紹康城,可是全靠我們支持才站穩腳跟啊。」
這話就是在暗示顧道。
當初穩固紹康城,我們可是幫過王爺的,王爺你不能忘了啊。
顧道心中冷笑。
這幫門閥,記吃不記打,我是利用你們了,可是你們也借著我換了一口氣。
這件事誰也別說誰。
緊接著,這幾個家主就輪番訴苦,希望顧道念在昔日功勞,拉他們一把。
他們還想要回江南。
怎麼可能!
一旦他們回老巢,就會快速恢復元氣,用不了多久,就會盤踞江南。
會削弱朝廷對江南的控制,用不了多久的積累,他們又要開始興風作浪。
所以,顧道不可能讓他們回去,隻不過他表現出足夠的耐心傾聽。
等時機差不多了,顧道這才開口。
「諸位,恕我直言,江南你們是回不去了,這件事我幫不了你們。」
一開口就是絕望。
「為何?」
「王爺,當初我們可是幫過您的,您這……這是過河拆橋!」
朱家的家主有些不客氣了。
其他家主沒敢附和,但是沉默不語,顯然心中也是這樣想的。
顧道沒有生氣。
「諸位,你們光想著回去,卻從未想過,李渠為什麼不讓你們回去?」
顧道問道。
「還能為何?」
「還不是他想侵吞我等門閥,在江南的土地,人口和財富,邀功朝廷。」
張家的家主說道。
沒想到顧道點了點頭。
「沒錯,有這個因素,但是李渠也不白拿你們東西,他也保護了你們。」
顧道說道。
這下幾個家主愣住了,難道還有什麼事,是自己沒想到的?
這怎麼可能?
「王爺,莫不是欺我等軟弱?用這種話來搪塞我們幾家?」
鄭家主冷問。
「哎,也怪不得你們,你們生在南越,根本不懂大乾的軍法啊!」
顧道語重心長的說道。
「雖然當時紹康名義上還屬於南越,但實際是大乾鎮守,行政也大乾說了算。」
「當然,大乾也是依靠諸位家族子弟,掌握周圍州縣的大權,才能穩定。」
顧道說道。
幾個家主都點頭。
「王爺說得對啊,這不說明我等有功於大乾麼?為何不讓我們回去?」
幾個人紛紛地問道。
「諸位,按照大乾軍法,各地方長官,遇到戰事,守土有責。」
「未經朝廷允許,不戰而棄守者,斬。臨戰投敵者,斬,全家流放邊疆。」
顧道說道。
「你們的確有功,但是魏無極打來的時候,你們棄了紹康,以及紹康周圍的州縣。」
「舉家逃往江北,甚至是蜀中,起到了非常惡劣的帶頭作用。」
「如果按照大乾法律執行,你們和那些在州縣當長官的子侄,全都要砍頭的。」
顧道的話音一落,五個人的目光,不約而同的看向了崔昊。
崔昊無奈清了清喉嚨。
「大乾法律跟南越不同,的確如此。」
幾個人一下子蒙了。
門閥在南越的特權太大,以至於他們習慣從自己需求去想問題。
在南越,門閥打仗敗了,皇帝不但不能問罪,還要好言安慰。
若是寒門將領打贏了,未必會得到嘉獎,如果不夾起尾巴,還會被彈劾。
以至於他們忘了,大乾不一樣。
不慣著!
「可是……可是……」
朱家的家主,還想要說,當時是南越,不是大乾,大乾的法律不適用。
卻被張家的家主踢了一下腳背。
瞬間明白,這話說出來,那就是找死,朱家主趕緊換了說法。
「可是王爺,你不能不管我們啊!」
顧道面帶微笑。
「當然不會不管,隻是不知道,諸位家主想讓我怎麼幫你們那?」
話又回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