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渠正在姑蘇城內整合物資,組織人供應前線糧草,突然有人稟告他,顧公率軍進城了。
他糊塗了。
顧公不是征戰江南的前線麼?
放下手頭的事情,趕緊去迎接,卻看到顧道吊著胳膊,歪著脖子,一臉陰冷。
「顧公,這是……」
李渠疑惑地問道。
「沒什麼事,想兒子了,過來住幾天,麻煩李鎮撫安排一下紮營的事情。」
顧道客氣的說道。
李渠感受到了客氣之下的怒火,不敢再問,先安排紮營,然後再打聽就是。
這時候李渠才發現,四萬火槍兵,一萬炮兵還有一萬鐵浮屠都在。
整個遼東軍,就差白隆的兩萬騎兵,還有竇鼉的兩萬輕騎兵了。
這紮營可是個大工程,畢竟人太多了。
這正兵是隻有六萬,可是輔兵和民夫,超過正兵的三倍,足有二十來萬。
這樣一支軍隊,要圍繞姑蘇安排駐紮不是小事情,尤其是鐵浮屠的供給。
江南哪裡見過這麼多牲口?
顧道征戰的時候,這些牲口自行解決大部分草料,這一聚集在一起,就嚇人了。
一人三馬,兩個輔兵。
光是這些戰馬,還有拉偏廂車的牲口,每天的草料就是巨大的數字。
鐵浮屠戰力無雙,平時伺候也要精細,喂馬的草料還不能對付。
好在三吳之地富庶,姑蘇城內的存儲充足,否則這幾十萬人的糧食就是大問題。
等李渠安排好一切,已經是晚上了。
但是他還是找到了關石頭,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顧公不高興?
他雖然總管江南征戰的糧草調配,但是臨陣換將,鄭克寧替代了顧道他還真不知道。
主要是鄭克寧自己也覺得丟人,沒有第一時間四處通知嘚瑟。
關石頭把事情始末一說,李渠心涼半截。
顧道跟太後失和,那他跟顧道之間的合作豈不是成了笑話?
這顧公到底是什麼體質?
李重當皇帝,鬧得非常不愉快,現在太後竟然做出臨陣換將,可見忌憚之深。
這……
「那顧公是什麼意思?」
李渠問道。
「李大人覺得是什麼意思,那就是什麼意思。」關石頭笑得憨厚。
他是不太動腦子,但不是傻子。怎麼可能什麼都往外說。
李渠沒問,但是猜測的到。
太後調顧公區涼州,可是顧公卻退到了姑蘇,這顯然是不滿了。
難道他想要截斷糧草,然後自立江南?
這個念頭一出來,李渠嚇得汗流浹背,他是功利,想要當首輔,可他絕對忠於大乾。
如果顧公真有這個念頭,那拼了命也要阻止,不能給前線士兵斷糧。
好在過了兩天,顧道除了在皇宮內陪乾兒子顧磊,並沒有阻止他運送糧草。
這讓他終於放心了。
也許顧公隻是心裡不痛快罷了,可是太後這事兒幹得太不地道了。
怎麼袁公不阻止?
這簡直是把防備權臣,削弱重臣擺在明面上,前線還打著那,這不是讓人心寒麼?
就不擔心其他將領有想法?
李渠心中抱怨了一下。
轉念一想也不大可能有想法,太後明顯擔心的是顧公功高難封,而且權勢威脅皇權。
而其他人,好像沒有這個權勢,也沒有這個功勞。
「可若是繼續這樣鬧下去,終究要壞老夫的事,得想個辦法。」
李渠決定給袁琮寫信。
問問他,到底是個什麼意思,朝中發生什麼事了?
還沒等他把信發出去,溫爾雅和顧雲璋,帶著戶部和吏部的人,第二天到了。
「朝中到底發生什麼了?」
接待寒暄之後,李渠最關心這件事。
「我還要問你,這裡發生什麼事了,怎麼遼東軍都屯在姑蘇城,不是應該在前線麼?」
溫爾雅說道。
兩個人互相問完了,發現都不知道怎麼回事。
顧雲璋更是不明所以。
「鄭克寧破了南定城,顧公剿滅紫袍軍,斬殺魏無極,平定南越指日可待。」
李渠說道。
顧雲璋和溫爾雅一聽,這不是好事麼,可顧公怎麼在姑蘇城?
「可太後密旨,鄭克寧做了征南將軍,主持平定南越之事,而顧公和遼東軍調往涼州。」
「現在二位都看到這個情況了,顧公沒去涼州,來了姑蘇,朝廷到底怎麼了?」
李渠的聲音都帶了火氣,你們搞什麼,太後做這件事你們都不攔著點?
「什麼?」
顧雲璋和溫爾雅同時站了起來。
臨陣換將,換的還是戰功赫赫的顧道,太後這是要幹什麼?
還要調遼東軍和顧道去涼州,這是要發配麼?
溫爾雅一個頭有三個那麼大,本來顧道就怕顫聲功高震主,讓太後忌憚的事情。
主動暗示,把大焱舉國歸順這個功勞,讓出去了。可以說給為太後著想到家了。
可結果怎麼樣?
現在剛剿滅紫袍軍,斬殺魏無極,這樣赫赫之功,卻要被奪兵權,發配涼州。
顧道現在怕不是心寒那麼簡單了。
一旦他心中的火苗壓不住,江南怕是不可能屬於大乾,而且蜀中還能保住麼?
整個蜀中,從地方到軍隊,都是顧道一手提拔上來的,誰敢阻止他入蜀?
一旦顧道入蜀成功,東呂國自然不用說了,遼東在遙相呼應,他掌握的地盤比大乾還大。
「小家子氣,心兇狹隘,不足與謀。」
溫爾雅一巴掌把茶碗拍飛出去,氣得破口大罵。
他沒有指名道姓,但是顧雲璋和李渠都知道,這是在罵太後。
「到底怎麼回事?」
李渠還在執著地問。
「不知道,我們走的時候一切正常,誰知道怎麼會出這事兒,袁公……」
顧雲璋嘆口氣說道。
袁公到底在幹什麼,太後不清楚,袁公還沒到老糊塗的時候啊。
「糟了,糟了,糟了……」
溫爾雅突然想起來什麼,嘴裡忙不疊地吐出一連串的『糟了』。
「都水監,都水監的人在不在?」
溫爾雅突然大叫。
「溫尚書,你找都水監做什麼?」李渠趕緊問道,這時候找都水監有個屁用。
「我怕……」
溫爾雅急得直跳腳。
「我怕太後朝遼東動手,快找都水監,他們傳訊最快,告訴太後不可自誤。」
「千萬……千萬……」
溫爾雅話還沒說完,李渠和顧雲璋已經反應過來,太後若是對遼東下手。
成與不成,怕是都要刺激顧道。
遼東是顧道的根基,隻有下慢功夫,讓他自己交出來,那就天下太平。
如果貿然去控制遼東,這等於是用刀對準他的命根子,他不發火才怪。
現在這個形勢,就是火上澆油。
無論太後成功與否,顧道一定不再留手。
「都水監,快找都水監。太後千萬不要這個時候犯糊塗啊!」
顧雲璋也跟著大喊叫。
「那個誰,那個誰,快去找那個誰……」
李渠已經說都不會話了,他自然知道身邊都水監是哪個人,指著僕人卻想不起都水監那人的姓名。
好在僕人領會了,立即把都水監的探子找來。
很快一封信寫完。
隻有一句話:勿動遼東。
這句話下面,卻有溫爾雅、李渠、顧雲璋三個重臣的簽名。
可見分量之重,他們希望還來得及。
當信鴿從姑蘇城起飛,沖向碧藍的天空的時候,遼東正在下大雪。
漫天飛舞的大雪,一匹快馬進了鎮守府,一封信送到了崔甲的手中。
而元祥也帶著呂幢,走進了錦陽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