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顧道從高原回來,重創世家在朝堂的力量之後,溫爾雅表面上就跟他保持一定距離。
就是怕有人拿文臣勾結武將做文章,這種忌諱能避免盡量避免。
但是今天他不得不去找袁琮,卻不隻是為了顧道之事來的。
「老師,今天的事情很奇怪啊!」
袁琮撫摸著自己的大肚子,一雙看透一切的眼眸,微微的掃視了溫爾雅一下。
「你是說陛下敲打修之的事情?這有什麼奇怪的,皇帝首先是皇帝,然後才是嶽父。
嫚熙都給修之生孩子了,皇帝能不起心思麼?就算當面沒說,回去睡覺的時候也得想。
不過是借著費長纓這個由頭罷了!」
聽了老師的話,溫爾雅凝重地搖了搖頭。
「恰恰相反,弟子不擔心皇帝對修之的敲打,不過是帝王平衡之術。
弟子擔心的是,費長纓毫無徵兆地發瘋,這背後恐怕不簡單。
除此之外二皇子對修之的態度,才更讓人頭疼啊。」
袁琮逐漸坐直了身子,目光更加深沉。
二皇子成為太子,這已經是闆上釘釘,而未來儲君對修之不懷好意,這不是一件好事。
「弟子記得,二皇子遊學歸來的時候,陛下曾經撮合修之和他的關係。
二人還一起聯合對抗太子,按理說關係應該非常好才是。
怎麼今天二皇子毫不猶豫把黑鍋甩給了修之?」
袁琮手指敲了敲書案陷入思考。
現在跟以前不一樣,以前太子跟修之關係也不好。
但是還有二皇子這個選項。
現在太子廢了,至於三皇子這個選項,還是算了吧!
「天底下沒有新鮮事,費長纓為什麼發瘋,等一等自然有人從水下露出腦袋。」
袁琮說道,至於二皇子的事情,他猶豫了一會兒。
桌子上的燭火猛地一跳,他才開口。
「既然二皇子看不清形勢,那就讓太子之位,空一段時間吧!」
溫爾雅嘴角翹起。
「弟子也是這樣想的。修之沒時間理會,那就弟子來,不然別人以為咱們可以隨意欺負。」
鉛雲低沉,彷彿一口大鍋扣在京城上空。
到達第一個驛站,停下來休息。
顧道這才有機會拿出兵部的戰報仔細閱讀。
對於突然爆發的河東之亂的性質,朝堂之上還存在分歧。有的認為是叛亂,有的認為是賊寇興風作浪。
對於顧道來說都無所謂,既然亂就要掐滅,其他的打完之後再說。
「黃宗吾孤身勸賊,竟然還被抓了?」顧道看著戰報之中這條消息,覺得不可思議。
黃宗吾出身國子監,他在青松山賑災的方略,引發了許多抨擊和爭論。
而黃宗吾帶著一同窗,堅定站在自己一邊,舌戰群儒。後來還親自幫著他執行保甲法取得成效。
皇帝看他敢於任事,加上顧道的推薦,就派他去河東賑災。也算是欽差身份。
本來是給他一飛衝天的機會,現在翅膀折了。
顧道又拿出從兵部順來的河東地圖,仔細研究賊寇活動的地區。
最後手指落在了延州的位置。
「我在這,你還看什麼地圖,來陪我喝酒!」嫚熙一伸手勾住顧道的脖子,半邊沉甸甸的兇膛壓在顧道肩膀上。
顧道蹭了蹭飽滿的柔軟,嗅著嫚熙身上的好聞的味道。
「的確,路程很長,什麼時候看地圖都行……」顧道瞬間扔下地圖,被勾著去喝酒了。
自從在高原分別,兩個人再也沒有機會好好喝一頓。這一晚上的酒,喝得天雷地火。
河東五州,延州最沃,物阜民豐。
陽裡縣,儲存朝廷賑災糧食的糧倉。
「大膽,你們是什麼人,擅長糧倉乃是砍頭之罪!」
楊千裡怒斥眼前這個,大冬天敞著前兇,露出兇口猛虎紋身的漢子。
「呸!」漢子十分不屑地斜眼看著楊千裡,「拿著雞毛當令箭,你算個什麼東西?」
「縣太爺有令,糧倉我們接管了,趕緊滾開!」
說著話,漢子一把推開楊千裡。
「守倉兵丁何在,給我就地斬殺此獠。」楊千裡踉蹌著站穩身子,大喊道。
話音剛落,隻覺得後腦挨了一悶棍,一個踉蹌倒在地上。雖然沒有立刻昏死,但也起不來了。
下手的,正是楊千裡依仗的守倉兵丁。
「呸!」守倉的兵曹挺兇疊肚地走了過來,朝著楊千裡吐了口口水。
「狗東西,耽誤老子發財,還敢跟老子大呼小叫?他娘的讓你偷著賣點糧食都不肯,現在好了!」
說著,還走過來踹了楊千裡一腳。
楊千裡掙紮著想要站起來。
「你們……你們……黃大人不會放過你們……」楊千裡怒道。
「黃大人?黃宗吾?」那個敞懷的漢子放肆的大笑,「那個蠢貨已經投賊了?你還指望他?」
楊千裡不肯相信,他太知道黃宗吾是什麼人了。
「不可能,黃大人鐵骨錚錚豈能投賊,我決不允許你們污衊他!」
「去你媽的,都自身難保了,還有空操心別人。滾開……」
敞懷的漢子,一腳把楊千裡踢開。
「別他娘耽誤我們賣糧食發財!」
楊千裡一聽他們要動災民保命的糧食,一把保住敞懷漢子的大腿。
「不可以,絕不可以,你們不能動糧食。」
「縱然黃大人不在,保甲法還在,你們膽敢動糧食,就是死罪!」
敞懷漢子大怒,對著楊千裡一陣拳打腳踢。
最後被守城兵曹攔住,奸笑一聲。
「你打死他也沒用,對付讀書人,要誅心,看我的……」
說著兵曹蹲下。
「姓楊的書獃子你聽好了,縣令老爺已經下令,保甲法乃是逼良為盜的惡法,今日起廢除了。」
果然,楊千裡一聽保甲法廢除了,面若死灰,彷彿渾身力氣都洩掉了。
「你們怎麼敢?你們怎麼敢這麼做?這是救災良法啊,你們為什麼這麼做?」
「蠢貨,要不說你是讀書讀傻了,」兵曹冷笑,「為什麼?為了發財啊!」
「這種大災幾十年才遇上一次,大家當否指望這個發財,偏偏你們來橫扒拉豎擋!」
楊千裡明白他們想幹什麼了。
他們想幹史書上那些最骯髒,最血淋淋的勾當。
「你們要哄擡糧價,你們這是喝百姓的血啊!」楊萬裡怒吼。
兵曹擦了擦臉上被噴的唾沫,笑嘻嘻地拍了拍楊千裡。
「盡說傻話,不然怎麼讓他們賣兒鬻女,不然我們怎麼發家緻富?」
「還得多謝你們帶來的賑災糧,不然我們還真有點費勁。」
噗的一聲,楊千裡一口血噴出來。
「顧侯……對還有顧侯,保甲法乃是出自顧侯,他不會放過你們的!」
「嘎嘎嘎……」
兵曹站起來,仰天發出鴨子一樣的大笑。
「顧道?聽說過,打仗的確厲害,賑災也有幾手,可是有個屁用。」
「可你知道什麼是法不責眾麼?你以為隻有陽裡縣?你以為隻有延州?」
「河東五州已經聯合一體,跟朝中多少權貴勾連,他顧道就算來了,撼動得了麼?」
楊千裡隻覺得眼前發黑,難道這河東幾百萬百姓,就任由他們魚肉?
蒼天何其不公,一股急火攻心,昏死過去。
「這就是殺人誅心麼,還是你厲害!」敞懷的漢子對著兵曹伸出大拇指。
「不過那個顧道可是陛下的女婿,還是侯爺,他真的過問起來沒事兒麼?」
敞懷的漢子問道。
兵曹淡然一笑,他是延州知府的親族,知道的機密很多。
「怕什麼,朝中自有人跟他吵架,等道理吵明白,河東這塊肥肉早就被吃完了。
這山高皇帝遠他能奈何?就算來了又能如何,自有對付他的辦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