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中玉拔刀的時候,棋聖的課程也結束了,被太後叫到了禦書房。
「孩子調皮得很,棋聖辛苦了。」
太後第一次見棋聖,表現得溫和有禮。
「幾個孩子天資聰穎,都是可造之材,老夫得英才而育之,甚是欣慰。」
棋聖恭敬地說道,馬屁拍的很明顯。
「別廢話,你不是跑了麼,怎麼自己回來了?是知道逃不出去了麼?」
顧道直接搶話,冷聲逼問。
太後是不可能唱黑臉的,在人前她永遠要智珠在握,表現出早就洞察一切的睿智。
既然丈母娘有這個戲癮,那顧道隻能唱黑臉,替丈母娘把懷疑問出來。
「顧公,不要冤枉老夫。」
棋聖說道。
「寧秀給我那封信,的確是告訴我,她要救我出去,可是我拒絕了。」
棋聖說道。
「不對啊,那封信我沒給你看,直接燒了?你怎麼看到的內容?」
顧道問道。
「顧公是不是以為裡面寫了暗語?」
「其實根本沒有,信的內容不重要,重要的是信本身就是一個信號。」
「她通過這封信,告訴我,她要救我出去。」
棋聖說道。
「你們師徒倒是很有默契,不過既然已經跑了,為什麼還要回來?」
顧道冷笑著問道。
「老夫哪裡是想跑?在顧公告訴我有這麼一封信之後,老夫就發出了讓他們不要動手的信號。」
「可他們還是動手了,不過不是救老夫,而是抓了老夫,然後關起來。」
棋聖說道。
雖然棋聖語氣平淡流暢,但顧道從中聽出了,英雄遲暮的無奈。
「你先等一等,咱們一個個問題來,你說你不想跑,為什麼?」
顧道問道。
「顧公何必明知故問?老夫看起來像是一個頭腦衝動的傻子麼?」
棋聖白了顧道一眼說道。
「這是大乾京城,距離南越千裡之遙,重重關卡,怎麼可能出得去?」
「千裡逃亡,老夫要是年輕二十歲,到還可以試試,可如今這個歲數?」
棋聖挑著自己花白的鬍子,搖了搖頭。
「再說,回到南越幹什麼?棋聖谷已經覆滅,回去之後轉著圈的丟人麼?」
最後這句話尤其的落寞。
顧道覆滅了棋聖山谷,逼著棋聖在京城賣棋,已經把他從神壇上拉下來。
棋聖頗有點,無顏見江東父老的尷尬。
說簡單點,就是混得不好,回不去了。
顧道和太後也聽明白了,而且他們兩個有點相信棋聖不想跑了。
易地而處,自己混成棋聖這個樣子,怕是也不想回到曾經風光的地方。
「就算你說的有道理,那他們為什麼是抓你,而不是救你?」
顧道問道。
這個問題,是一直困擾顧道的。
因為棋聖註定是救不走的,那他們抓棋聖,到底是為了幹什麼?
為了聲東擊西,瞞天過海,手段多的是,冒險抓棋聖實在是犯不上。
棋聖搖了搖頭。
「老夫消息斷絕,無從判斷到底目的是什麼,或許以後就會知道了。」
棋聖說道。
「你被抓之後,他們以為你復仇為理由,在京城放火十多處,楚江樓南樓徹底燒毀。」
「而且還想著燒了拓展銀行的印製銀票的地方,這些信息你能得出什麼結論?」
顧道說道。
消息斷絕,那就告訴你消息。
棋聖沉思了一會兒,一雙老眼充滿了悲哀,又有點欣慰,複雜的難以名狀。
「說話,你這是什麼情緒?」
顧道催促道。
「老夫明白了,寧秀哪裡是要救老夫,她分明是想要老夫死啊!「
「但是她不願意,也不能承擔弒師的名聲,所以要借大乾的刀。」
棋聖說道。
「把老夫抓走,然後以為老夫復仇的名義,放火焚燒京城,偽造銀票,透支大乾的的國力。」
「最後,再把老夫送給大乾……」
「不,她算到了一切,根本不用送給大乾,讓老夫自己逃出去更好。」
「所以才用一個蠢貨看著老夫,他們篤定老夫一定會想辦法逃走。」
「等老夫逃出來,他們的事情已經做完了,老夫百口莫辯。
而且大乾朝廷為了臉面,也必須把老夫當做替罪羊殺了,平息朝野的質疑。」
棋聖的聲音帶著悲傷,還有殘忍的興奮。
「多完美的計謀,一石數鳥,出自她的手筆,她成長的更加狠辣了。」
顧道心說你有病吧。
你徒弟要殺你,你怎麼還有點開心?不過他更關心的是另外一個問題。
「你剛才說,他們要偽造銀票,透支大乾國力?說清楚點。」
顧道追問道。
太後也不關心棋聖和他徒弟之間的複雜關係,銀票的事情,也引起了她的警覺。
北方拓展銀行太重要了。
聽到這個問題,棋聖開口了。
「這件事說來話長,還是在大乾擊敗北狄之後,老夫和寧秀仔細分析大乾國內之事……」
棋聖眼神虛無,陷入了回憶。
「當時我們注意到,顧公創立的北方貿易公司和北方拓展銀行。
料定它們,會隨著大乾戰勝北狄而急速膨脹,變得舉足輕重。」
「經過一段時間觀察,我們就定下了偽造銀票,透支國力的辦法。」
「不過銀票防偽手段太高明,一時掌握不了技巧,無法偽造成功,就暫時放下了。」
「現在看來,他們應該是想到辦法了。」
太後雖然不動聲色,但是心中已經驚濤駭浪,眼神在顧道和棋聖之間搖擺。
好可怕的棋聖!
竟然把大乾觀察到了骨子裡。
大乾戰勝北狄的時候,大乾人自己都沒意識到,銀行和公司會變得舉足輕重。
而千裡之外的南越棋聖一門,卻已經開始準備對付這兩個機構了。
這還隻是其中一件事,其他方面,是不是有更深更多的陰謀手段那?
果然顧道是有遠見的,棋聖一門就是大乾最大的敵人,幸虧被他一鍋端了。
其實顧道也沒想到,這老小子竟然這麼陰損,他隻是純粹被棋聖一門的人弄煩了。
這才把他們給端了。
「果然是老狐狸,信息不全的情況下,還能找到最安全的地方。」
「跑回皇宮,讓他們找不到你,在太後的眼皮底下,讓大乾朝廷安心,真有你的!」
顧道冷冷的說道。
棋聖鬆了口氣,顧道能夠明白自己的良苦用心,也就是某種程度上相信了他。
棋聖被囚禁,接觸不到完整信息,但是他十分清楚危險來自哪裡。
一個是來自抓走他的人,一個是來自大乾朝廷,這兩個方面都能要他的命。
對於抓他的人,逃出他們的掌控,危險就沒有了。
想要大乾朝廷不危險,最簡單的辦法,就是已讓朝廷掌控自己,讓朝廷看到自己沒有威脅。
大乾朝廷做事,要臉面有顧忌,不會殺一個天下聞名,還沒有威脅的老人。
唯一的變數是顧道,他這人要殺自己,不會有太多的猶豫。
現在顧道也相信他了,總算安全了。
棋聖鬆了一口氣,石中玉的刀,卻已經到了銀行掌櫃的脖子上。
「起火了,後院起火了……」
一聲尖叫響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