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越與大焱開戰之前,遼東就知道了具體的消息,甚至是大焱的戰術布置都很清楚。
裴鋼要指揮大焱的軍隊作戰,這件事必須得到顧道的同意,否則有八百個膽子他也不敢擅作主張。
一開始顧道並不同意裴鋼這種以命換命的打法。
這完全就是把遼東軍打呆仗的變種,並不適合大焱的兵種,也不適合那個戰場。
可是跟沈慕歸等人推演了一番之後,還是同意了。
沈慕歸一句話說到點上。
「裴鋼不是公爺,沒指揮過幾十萬人的大戰,魏無極又是強勁的對手。」
「所以他能掌握的戰法,就是最好的戰法。」
顧道有再多的好辦法,也是鞭長莫及,而戰場從來都是瞬息萬變。
他總不能從遼東寫信,遠程指揮裴鋼打仗。那還不如直接讓裴鋼送死。
於是顧道給裴鋼寫了一封信鼓勵。
京城。
彭澤縣之戰的消息,已經陸續傳到了兵部,一部分是都水監轉過來的。
還有一部分是,竇慶山轉過來的。
都水監主要是滲透南越朝廷,所以情報大部分都是關於朝堂的反應。
而竇慶山轉來的都是戰場的情報。
兵部大堂上,已經擺放了好幾個沙盤,兵部的文官和大乾的武將都在。
根據情報細細推演江南的戰局。
畢竟如今鷸蚌相爭,大乾這個漁翁還想撈一把,這種機會可是百年難得。
「大焱的三師這次怎麼變聰明了?這種打法魏無極恐怕要頭疼了!」
經過一番推演之後,老邁的鄭國公開口說道。
「聰明麼?」
「國公爺您可別逗我了,怎麼看都是最蠢的方法,哪有棄孤城而不救的?」
「如此無情,以後那個城還會死守?」
兵部尚書高岸不屑地說道。
鄭國公是袁琮一個時代的人,是高岸的前輩,是大乾碩果僅存的的兩位四朝元老之一。
高岸跟他說話也不講究什麼沉穩了。
何況這戰爭也不是發生在自己國家,語氣有些輕佻。
「呵呵,高岸啊,你這是故意逗老夫。」
「老夫才不相信你不懂,你若是真不懂,那還是別做這兵部尚書了。」
鄭國公笑著說道。
高岸也趕緊賠笑。
「我這不是想讓您老,趁著這個機會,給兵部這些晚輩們講講戰爭,開開眼界麼。」
「沒想到,被您一眼看穿了。」
鄭國公是軍方第一人,坐鎮京城的大佛。
平日不聲不響,很容易被人忽視,但是大乾如今的四鎮軍隊,任何一方都要給他面子。
鎮守蜀中的魏宗保跟鄭國公沒什麼關係,但是他爹曾經是鄭國公部將。
鎮守涼州的征西將軍、崮山侯費長戈,他爹的爵位也是跟著鄭國公打下來的。
他小時候也在鄭家學堂呆過。
鎮南將軍竇慶山,給鄭國公牽過馬。
至於最囂張的遼東鎮守使顧道,那就更不用提了,他的二夫人是鄭國公的外孫女。
高岸今天把他請到兵部,推演戰局是幌子,其實就是為了江南大戰做準備。
一旦出現戰機。
很可能朝廷會調動鎮南將軍竇慶山,蜀中鎮守魏宗保,甚至加上遼東的艦隊,一同南下。
這樣的大協同作戰,必須保證三路軍方都給面子。
以前指揮這種戰鬥是太上皇,這些將領哪敢不奉命?
可是現在的皇帝,根本不用指望。
他若指揮這場戰爭,估計隻有蜀中鎮守使魏宗保能夠聽從命令。
竇慶山恐怕會陽奉陰違,而顧道壓根不會鳥他。
那大乾可能會錯失良機。
所以為了保證,大乾在抓住戰機的時候,兵部能夠及時調動三方軍隊參戰。
高岸把鄭國公給請出來坐鎮。
兵部的命令加上鎮國公的威望,就足以調動這三方軍隊配合作戰。
為大乾抓住這百年難遇的機會。
當然,在為國征戰的背後,高岸也存了爭權的心思。
這等於是,把太上皇親自調動軍隊的權利,拿到了兵部來行使。
一旦這次成功了。
並且取得了巨大的戰果。
那以後,對外戰爭之中,兵部就成了必然的指揮者,從皇帝手裡分出一部分權利。
所以。
現在的高岸,寧可放下兵部尚書的老臉,在鄭國公面前假裝冒充一個毛頭小子。
「嗯,老夫已經這樣的歲數了,就不賣弄了。看看這幫後輩有什麼見解。」
鄭國公好似渾然不知,竟然真的入戲了。
說著話,他渾濁的老眼掃視了一圈,定在了角落裡駱馳的身上。
「駱馳,你跑那麼遠幹什麼,你過來分析一下。」
駱馳被請來並不,開這個推演會,他本來就不願意出頭,所以躲在角落裡清閑。
還是被鄭國公給揪出來了。
「國公爺,末將在您面前可不敢賣弄。」駱馳趕緊擺手,想要拒絕這個發言。
「怎麼,我這張老臉,在你這不管用了?」鄭國公冷著臉,盯著駱馳。
「不敢!」
「末將才疏學淺,怕被諸位大人嘲笑,所以……」駱馳趕緊小步上前,趕緊解釋。
「所以個屁!」
鄭國公直接打斷他。
「男子漢大丈夫,天天就惦記那點小心思?」
「你爹是你爹,你是你,這是太上皇背書的。你瞻前顧後做什麼?」
「你有今天的帶兵才能,不隻是你駱家假傳,還有成千上萬的大乾士兵,用命幫你磨鍊出來的。」
「你藏拙不用,對得起他們麼?」
駱馳愣了一下。
鄭國公一句話,他眼前就閃過一張張面孔,那些人跟著他衝鋒陷陣,最後死在敵人刀下。
是啊,自己成熟的戰鬥經驗,是他們用命喂出來的。
「多謝國公爺。」
駱馳不再猶豫,語氣之中的卑微不見,取而代之的是鏗鏘有力。
他拿起長桿,指著江南地圖說道:
「末將僥倖打了幾仗,對於彭澤縣這場戰鬥,隻有四個字可以總結,知己知彼。」
「魏無極雄才大略,紫袍軍更是天下雄軍。大焱的將領清楚自己打不過他。」
「而且他也知道自己的軍隊,過於狂熱,打起仗來雖然悍不畏死,但是難以指揮。」
「既然知道這兩點,那做出最正確的選擇就隻有一個,以狂熱之軍,孤城困守,以命換命。」
「攻城戰的戰損,最低都是一比三。大焱換得起,魏無極一定換不起。」
「所以,隻要大焱的將領不犯錯,不被魏無極誘惑出城野戰,那這一杖魏無極恐怕不好打。」
駱馳分析完了之後,鄭國公點了點頭。
但是也有人不服。
「這話不對!」
「若是魏無極改變戰略,隻是派出少量士兵騷擾,逼迫縣城自守,然後大軍直抵姑蘇怎麼辦?」
有個年輕官員出來質疑。
「若是這場仗,隻有大焱和南越,這當然是個好的選擇,但是別忘了,還有大乾……"
駱馳開始開始反駁。
兵部一下子就混亂起來,年輕人誰也不服誰,不一忽兒就臉紅脖子粗,唾液橫飛。
高岸把鄭國公請到裡屋奉茶,商量關鍵的事情去了。
「國公爺,您看著戰機轉瞬即逝,我們要做好準備,您能否跟顧公那邊……」
高岸說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