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凝扯唇，苦澀地笑笑。

　　挪動著僵硬的身體回到床邊，背靠床頭坐著，什麼困意都沒了。

　　抱著膝蓋，把頭深深埋了下去，不爭氣的眼淚再次無聲落下，浸濕了被單。

　　此刻唐凝既心酸，又平靜。

　　躊躇不定的心，瞬間做了一個勇敢的決定。

　　既然他心上人回來了，她也不會佔著紀太太的位置不放，還回去就是了。

　　反正，她會跟劇組去望京拍攝。

　　等回來，估計他就會主動提離婚了。

　　-

　　這一夜，唐凝輾轉難眠，卻也艱難睡下。

　　等睡醒，她收到紀瑾修發的微信。

　　「小唐凝睡個好覺，我臨時有事在外處理，今晚就不回去了。」

　　發來的時間是淩晨四點。

　　唐凝神情冷淡放下手機，沒回復。

　　洗漱完下到一樓，正好看到紀瑾修一臉疲憊地走進大廳。

　　唐凝站在那安靜看著他，沒出聲。

　　「這麼早起來了。」

　　紀瑾修邁步走近她面前，疲憊的眉眼間依然是溫潤的柔情。

　　絲毫不似昨晚離開時的果斷。

　　唐凝淡淡扯了扯唇角，「不早了，都快八點了，你都忙一夜了。」

　　這話，她稍稍帶著些許諷刺。

　　「不高興了？」紀瑾修似笑非笑勾唇，覷她一眼。

　　唐凝的視線這才認真地落在他身上。

　　他隻穿著發皺的白襯衫，領口最上面敞開兩個扣子，西裝被他隨意擱在手臂上。

　　看起來，似乎一夜沒睡。

　　可儘管如此，仍然不影響他驚為天人的顏值。

　　這麼隨意疲憊的形象，唐凝頭一次見。

　　很難不讓人聯想，他和心上人應該做了一晚上難以描述的事。

　　想到這，唐凝心臟不受控制的刺痛了下。

　　這婚姻還沒幾天呢，就要結束了。

　　屬於……

　　死於沒有萌芽的胚胎。

　　「沒有。」

　　唐凝淡淡收回視線，態度冷冷淡淡，擡腳走向餐廳。

　　紀瑾修把西裝隨手丟在沙發靠背上，邁步跟在她身後，將一份早點放在餐桌。

　　「看我買了什麼。」紀瑾修打開打包盒，一股香味溢出。

　　熱騰騰的艇仔粥，香味撲鼻。

　　這是唐凝的最愛，沒想到他還專門去這家買了。

　　平時王媽也會煮。

　　但眼前的這一份，看包裝盒就知道是在港城大學附近那家店買的。

　　從那邊回別墅，少說也要差不多一個小時的路程。

　　關鍵是港城大學距離他公司也要這麼久，倒是離仁心醫院很近。

　　顯然，他在醫院陪了張杏兒一夜，順路給她買回來了。

　　「謝謝，你吃吧，我今天不想吃粥。」

　　唐凝把面前的粥推開，端起牛奶抿了一口。

　　陪完心上人，還不忘她這個聯姻的原配。

　　該說他面面俱到好呢？

　　還是，他對她從來都隻是，哥哥對妹妹的照顧？

　　可他又把她照顧到床上去了……

　　唐凝的心猝不及防又痛了一下，握著杯子的指尖因為用力，根根泛白。

　　「不舒服嗎？」紀瑾修神色緊張。

　　唐凝看都沒看他，沒注意到這個眼神，又隻是淡淡搖頭，「沒有，純粹不想吃。」

　　紀瑾修感受到她的冷淡，濃眉微蹙，薄唇掀起正要開口。

　　唐凝放在桌面的手機響了一下，簡訊一般的內容躍於屏幕。

　　【唐凝，我就知道你還愛我……】

　　發來簡訊的號碼沒有備註。

　　紀瑾修一眼認出，是紀寒的手機號。

　　唐凝拿起手機，劃開屏幕掃了眼內容。

　　【唐凝，我就知道你還愛我，不然你怎麼可能還在微博，保留我們的那些回憶？】

　　紀寒的自信，令她覺得好笑，也就忍不住扯起唇角的弧度。

　　然而這個模樣在紀瑾修看來，似乎很開心。

　　他們聯繫上了？

　　紀瑾修瞳孔微縮。

　　伸手拉開她對面的椅子坐下，劍眉微挑，勾唇試探，「紀寒找你？」

　　唐凝放下手機，擡起眼皮淡淡看向他，嗯了聲，沒解釋。

　　解釋也多餘。

　　反正他不會在意。

　　她也不會再為了一段無疾而終的婚姻，像昨晚那樣傷身難過。

　　紀瑾修咬了咬後槽牙，眼底閃過譏誚，「還聯繫，看來之前傷的不夠重。」

　　這話毒舌又尖銳。

　　唐凝這兩個多月見慣了他的成熟溫柔，差點忘了毒舌才是他的本性。

　　她不甘示弱，「我分得清什麼該放下，什麼不該放下，不用你教訓。」

　　「所以是放下，還是沒放下？」紀瑾修冷聲，冷峻的面容繃緊。

　　眼底寒光掠過，那股子凜冽躍然於周身。

　　唐凝明白他這是心上人回來，對她也就不像之前一樣縱容了。

　　「放沒放下，好像不重要吧？反正我們的婚姻隨時都會結束。」唐凝哽住，兇口一陣堵住。

　　紀瑾修臉色變得陰沉，幽暗的眸子克制隱忍，「紀太太還真是，隨時想著結束。」

　　唐凝聽他這麼說，不由委屈。

　　明明是他這兩天，不斷和心上人周旋，怎麼就成了是她想結束了？

　　她受不得這樣的委屈，想開口反駁，「你和張杏兒……」

　　話沒說完，被紀瑾修的來電鈴聲打斷了聲音。

　　他看了眼來電，神色變得凝重，似乎來電很重要的樣子。

　　「一會再說。」

　　他撂下這句話，起身快步上樓，留給唐凝一個利索離去的背影。

　　唐凝攥了攥拳頭，唇角溢出自嘲地苦笑。

　　這麼緊張這個來電，想來又是張杏兒打來的。

　　也好。

　　應該不久，他就會提離婚了。

　　唐凝不去多想，準備一會告訴他，她明天要去望京跟拍的事。

　　不出半小時。

　　紀瑾修換了身深色西裝下來一樓，又收拾得如往常一樣考究矜貴。

　　唐凝看著他起身迎上去，掀唇，「我有話跟你說。」

　　紀瑾修眉心蹙了蹙，怕聽到她說要跟紀寒複合的話，低沉的嗓音打斷她，「公司有事要去處理，等我回來再說。」

　　還真忙呢。

　　唐凝沒了說下去的興緻，淡淡點點頭，「好。」

　　紀瑾修深深看她一眼，眉宇間的疲憊沒有散去，忽然伸手拍拍她腦袋，啞聲。

　　「小唐凝，聰明點，別跟五年前一樣犯傻了。」

　　唐凝心口微顫。

　　茫然地看著他眨了眨眼眸子，分不清這句話什麼意思。

　　但她也沒機會問。

　　紀瑾修綳著輪廓分明的俊彥，轉身快步離去。

　　很快，院子外的引擎聲響起，逐漸遠去。

　　紀瑾修打給陳特助，「目前什麼情況？昨晚不是都解決好了？」

　　「是股東層裡面出了問題，調查過了，似乎跟大夫人也有關係。」

　　「昨晚我們連夜召集股東開會，不知怎麼傳到了大夫人那，今日一早，本來談好條件的董事又變卦了。」

　　「把人找出來，按計劃，收回股權。」紀瑾修銳利的眸子微眯，眼底一片淩厲。

　　指骨分明的手指掐了通話，隨手放在座椅上，擡手捏了捏繃緊的眉心。

　　下一秒，張杏兒又打來電話，不滿地抗議，「阿瑾，你昨晚為什麼不來見我？」

　　「難道你真的要逼我去死嗎？你答應過我，不管我做什麼，都會答應的。」

　　「……」

　　紀瑾修掀起眼皮，透出一股銳利，微微咬牙道，「答應你跟我的太太離婚？」

　　「張杏兒，八年過去了，光長年齡不長腦子？」

　　張杏兒氣得發飆，「是你欠我的，你難道要反悔嗎？」

　　那天在醫院，她要求紀瑾修回去離婚。

　　他說：「可以，離婚而已。」

　　本以為他真的答應了，可不等她高興幾秒，他又戾氣的眼神看著她，來了一句。

　　「除非我死了。」

　　所以那個女人到底有什麼好，竟能讓他說出這種話！

　　「需要男人就去找，別來找我。」

　　紀瑾修聲音冷冽無情，「我不是廢品回收站。」

　　說完，他無情掛了電話。

　　張杏兒聞言氣得渾身發抖，恨得直咬牙。

　　-

　　唐凝花了半天的時間，徹底整理好要帶去望京的資料。

　　收拾好以後，更沒有心思沉浸在那些磨人的情緒裡，直接開車出門。

　　這會兒，直接來了醫院看唐老爺子。

　　「爺爺，你看我帶了什麼來？」

　　唐凝一邊推開病房門，一邊笑著提起手裡帶的好吃的。

　　看到病房內的人時，臉上笑容瞬間消失。

　　隻見紀瑾修坐在病床邊，和老爺子的目光齊刷刷朝她看來。

　　「凝凝，怎麼來這麼晚？瑾修這小子都來老半天了。」唐老爺子狐疑地皺著眉，卻也一臉的慈眉善目。

　　唐凝愣了幾秒，擡腳走到病床前，把手裡的東西交給了吳伯。

　　「爺爺，我去給你買了最愛吃的蒸餃。」唐凝笑容乖巧。

　　唐老爺子眼珠子一亮，滿意地不得了，「好好好，那爺爺就原諒你了。」

　　唐凝看他一副老孩子的樣子，幾分哭笑不得。

　　正笑著，她視線落在紀瑾修身上，眼眸露出幾分詫異。

　　兩人對視了一眼，卻也沒說什麼。

　　當然，他也配合，沒在爺爺面前提離婚的事。

　　陪了唐老爺子好一會，兩人一起離開，走出病房。

　　走遠了幾步，唐凝才停下步伐，扭頭平靜的眸子看著他，客套地開口。

　　「謝謝你來看爺爺。」

　　紀瑾修眸子暗了暗，薄唇輕扯，「我們結婚了，你的爺爺也是我爺爺。」

　　唐凝幾分感動。

　　拋開心上人這件事不說。

　　紀瑾修在對待她，以及對待爺爺這一點上，真的沒得挑。

　　其實不愛她也不是他的錯，是她代入紀太太的身份太入戲了。

　　唐凝緩和了態度，嘴角扯開淡淡的微笑，「謝謝，不過你怎麼知道他住院了？」

　　「紀太太的事，我一向放在心上。」

　　看她態度緩和，紀瑾修心頭的怨氣消失了大半。

　　他眸光寵溺看著她，擡手在她額頭上彈了下，「隻有你，總把我當小日子整。」

　　唐凝捂著發疼的額頭，怨念道：「我哪有？明明是你……」

　　她兇口起伏，話音忽然一頓。

　　目光看著他身後的方向，正在朝他們走來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