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出來，有沒有好受點。」男人忽然開口，聲音混著微不可查的啞。

　　溫辭別開臉，抿唇不語。

　　「抱歉，總是讓你受這樣的委屈，這件事我正在解決。」

　　溫辭兇口起伏著，張了張口，卻不知道說什麼。

　　傅寒聲說，「這件事我昨晚確實就知道了，沒跟你說，是因為那時已經在讓公關部處理了，想儘快解決了，不想讓你看到糟心。」

　　「隻不過，我還是低估了對方的能力，事情有點棘手。」

　　他也高估了沈明月的無恥，沒想到她還有膽子那樣欺負溫辭，他昨天發給她的消息，她真是一點不都顧及。

　　他咬咬牙。

　　「但今天之內，我一定給你一個處理結果，不會讓沈明月和張崇文得逞。」

　　這個對方是誰，不言而喻。

　　溫辭沉默了瞬，「是傅老爺子在幫沈明月嗎？」

　　傅寒聲沒有隱瞞，「是他。」

　　又考慮到她的憂慮，他安撫道，「不過你不用擔心，咱們明天公開的事，不會改變，老爺子這邊，我來處理。」

　　男人溫柔堅定的聲音，讓溫辭緊繃的心弦怔松稍許。

　　她隔著玻璃窗，再度望向矗立在一眾高樓大廈中、他們家小區……指尖扣著百葉窗，時緊時松。

　　亦如同她此刻的心情……

　　電話那端，傅寒聲久久聽不到她的聲音，難免心慌意亂，「小辭……」

　　「嗯，我在聽！」溫辭聲音很輕，她終是開口問他，「傅老爺子不喜歡我，你和他作對，壓力會很大吧……」

　　她還是擔心他，但傅寒聲要的就是她這份心。

　　他亦輕聲問她，「這次，你一定會堅定選擇我的吧？」

　　隻要她堅定的選擇他，外人的壓力，都算不了什麼。

　　聽到這話，溫辭心中一時間五味雜陳，她想起了上次老爺子找了她之後，她因為懦弱而犯下的錯事。

　　讓她和傅寒聲不錯過了那麼長時間……

　　她喉嚨滾了滾，很認真的對他說，「傅寒聲，隻要你是真心的，我絕對不會再辜負你……」

　　電話那端，沉默了瞬，才傳出男人深沉的聲音，「好。」

　　「網上的事正在處理，你不要擔心，回去工作吧，晚上我去接你。」

　　心結打開了，溫辭想跟他多說會話，沒依，「不行。」

　　熟悉的撒嬌口吻讓傅寒聲心情都變得愉悅，他哄著她，「那再聊三分鐘。」

　　溫辭變本加厲，「五分鐘。」

　　傅寒聲拿她沒辦法，最後兩人聊了六七分鐘才作罷。

　　溫辭臉上笑容多了很多，掛了電話後，重新拿起電腦，朝辦公室走去，步伐輕盈愉悅。

　　這一幕，落在身後的沈明月眼裡，卻那麼刺眼。

　　她路過這兒回辦公室，就聽到她在打電話，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她那臉上的笑容，幸福得快溢出來！

　　雖然聽不清兩人在說什麼嗎，但不用想，都知道電話那端是誰。

　　想著，沈明月兇口直發堵，一口氣上不來的感覺。

　　傅寒聲怎麼對她那麼好！

　　沈明月近乎顫抖的從兜裡掏出手機，打開微信裡和他的聊天記錄。

　　時隔許久，再次看到他昨晚發來的消息。

　　她心裡還是被狠狠刺了下。

　　傅寒聲:【老爺子幫你，不代表你就可以有恃無恐了，安分一點，不要挑戰我的底線。】

　　這還是傅寒聲頭一次這樣無情對她說狠話……

　　往前，她出了事，隻要吱個聲，他一定會幫她。

　　而今，他為了另一個女人，對她這麼狠心。

　　沈明月咬著唇瓣，不知道看了多少遍，直到眼眶發酸，才落寞斂眸，收起了手機，朝著辦公室走去。

　　今天她輸得徹底。

　　她不高興，某些人也別想高興！

　　走到辦公室。

　　她已然調整好情緒，又成了那個無懈可擊的沈大小姐、沈總監。

　　可看到辦公室裡，溫辭被人眾星捧月著誇讚，她臉上還是閃過一絲猙獰。

　　「溫辭，之後當上副總監，可別忘了跟你做了鄰桌的我啊。」

　　「少貧嘴了，才做了幾天鄰桌啊。」

　　「……」

　　大家笑成一團，其樂融融，溫辭也抿唇失笑。

　　沈明月看著，握了下拳頭，才勉強扯出一抹笑，走過去，說道，「溫辭確實厲害！值得晉陞。」

　　聞聲，大家紛紛噤了聲，看過去。

　　溫辭笑容淡了幾分，在同事面前，不好與她撕破臉皮，冠冕堂皇的應了句，「謝謝。」

　　沈明月挑眉，上下打量著她，「晉陞的獎金可不少呢，晚上不請大家喝杯酒慶祝一下？」

　　溫辭眯了下眸，看破她的假惺惺。

　　而同事們卻炸了鍋，看向她的眼神裡，滿是期待……

　　沈明月笑了下，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

　　溫辭不想理她。

　　但面對同事們，她還是心懷感激的。

　　她不會忘記，她被算計時，他們給予她的鼓勵。

　　她別開目光，笑著對大家說，「好啊，那今晚下班，我請大家喝酒。」

　　「好啊！」

　　「溫副總監大方！」

　　「……」

　　大家盡情的拍馬屁。

　　溫辭失笑，一會兒，拿出手機給傅寒聲發了消息，知會他一聲，今晚要去和同事們喝酒，讓他晚點直接來會所接她，別落空了。

　　那邊很快回復說好。

　　沈明月被晾在一旁，彷彿融不進羊群的一頭披著羊皮的狼。

　　她看著他們打成一片，無聲抓緊了手指，片刻後，轉身離開，面上強撐的笑容，寸寸消失……

　　這時。

　　兜裡的手機忽然震了震。

　　她腳步微頓，皺眉拿出來看。

　　一眼，看到娛樂新聞詞條上的爆字，她臉色刷的就白了下去。

　　【實錘！沈家大小姐兩面性！】

　　【驚！沈明月和張崇文緋聞屬實！】

　　【……】

　　點開詞條，評論下全是諷刺:

　　「我早說了，這件事能傳出來，八成就是真的。沈明月這個人太能裝了，這下露出狐狸尾巴了吧！」

　　「不敢想象，這下我的白月光徹底碎了。」

　　「樓上，你明天最好去看看眼科，別哪天走到大街上，被車撞到了。」

　　「……」

　　這些，都是半小時內的評論。

　　全網認同的「滬圈高知白月光」，在短短半小時裡，不說全塌，也半塌。

　　沈明月握著手機，眼前花了下，伸手扶住一旁的牆，才沒狼狽的跌倒在地上。

　　怎麼會這樣！

　　老爺子不是已經幫她處理了嗎！

　　沈明月面無人色，她焦急的打開通話，給老爺子撥去，可那邊卻遲遲未接通。

　　沈明月徹底崩潰了，手指都開始發抖。

　　退出頁面，點開微信，發消息給沈母:

　　【媽媽，你看到網上的消息了嗎？怎麼辦。】

　　沈母很快回復:【你先別擔心，我和你爸正在處理，會壓下去的。】

　　沈父也發來消息:【別哭，爸爸知道你也是無辜的，不會讓你出事的。】

　　沈明月哽咽了下:【謝謝爸爸媽媽。】

　　轉而想到什麼，她又憂心打下字:

　　【傅爺爺不管我了嗎？爸媽，傅家那邊現在是什麼情況？他們不會要退婚吧？】

　　沈父:【別擔心，不會退婚的。】

　　【而且你傅爺爺也不是不管你，隻是被其他公關團隊壓住了，需要時間處理。】

　　有了爸媽這句話，沈明月舒心許多，

　　可轉念看到下一句，傅老爺子是被其他公關團隊壓住了。

　　目光又是一刺。

　　顯然是傅寒聲在幫溫辭。

　　都明目張膽的硬碰硬了，他這次，是想跟傅老爺子攤牌嗎？

　　沈明月不自覺握緊了手機。

　　知女莫若父，沈父這時發來消息:

　　【別怕，老爺子那關，傅寒聲過不去，你擔心的，不會發生的。】

　　沈明月目光顫了下，壓在心中的大石終於落地:

　　【謝謝爸爸。】

　　發完消息，她沉沉吐出一口濁氣，轉身看向身後被圍繞在中心的溫辭，微微眯了下眸。

　　哼，被傅寒聲護著又如何？傅老爺子那關她這輩子都過不去。

　　而她，終究會是未來的傅夫人！

　　這麼想著，沈明月豁然開朗。

　　也不擔心網上的輿論了，爸媽會幫她處理好。

　　她如釋重負的走進辦公室，想著今晚聚會的美事……

　　但她還是太自負了。

　　傅寒聲不僅敢跟老爺子攤牌，還做好了跟他硬剛到底的準備。

　　……

　　傅氏集團，總裁辦。

　　傅寒聲掛了電話後，仍舊站在窗前，沒有離開，臉色微微發沉。

　　突然，辦公室門被推開，方遠一臉凝重的走進來，說，「傅總，老爺子來了，在會客廳等您。」

　　傅寒聲眯了下眸，這才轉過身，像是已經料到了老爺子會過來，面上無波無瀾。

　　「知道了。」

　　方遠頷首，出去了。

　　「等等。」傅寒聲叫住他，撈起座椅後背的西裝外套穿上，「網上的輿論風向現在如何？」

　　方遠頓了下，眉宇透著一絲憂愁，「輿論都指向了沈小姐和張崇文，形勢挺嚴峻的。」

　　「不過總算，溫小姐苦盡甘來。」

　　「隻是傅總您恐怕……」方遠嘆息。

　　他跟在老闆方便這麼多年，多少了解他，清楚他這次是要跟老爺子硬碰硬了。

　　可傅老爺子，可不是好對付的。

　　都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這話一點不假。

　　老爺子雖然退居幕後了，但能力一點不輸老闆。

　　就拿這次公關危機為例。

　　傅總和那個人聯合一起，才勉強壓住老爺子……

　　傅寒聲面無表情，慢條斯理的繫上黑曜石扣子。

　　他並未多談及這件事，隻淡淡說了句。

　　「一會兒打一筆錢給陸聞州。」

　　方遠愣了下，知道老闆不想貪陸聞州便宜，點頭。

　　「好的。」

　　「嗯，你去忙吧。」

　　方遠頷首，出去了。

　　門闔上。

　　傅寒聲系好最後一顆扣子，轉而伸手拉開抽屜。

　　那上面，正放著一份文件……

　　……

　　會客廳。

　　老爺子莊嚴坐在椅子上，正慢悠悠的倒茶。

　　但一旁的管家卻是噤若寒蟬，大氣不敢出……

　　一會兒，會客廳的門忽然被推開。

　　傅寒聲拿著文件走進來，見老爺子正品著茶，微微頓足，沉了眸。

　　老爺子亦擡眸看他，目色淩厲，砰一聲把茶杯放在了桌子上。

　　威懾力瞬間蔓延整個會客廳。

　　管家站在一旁，心驚膽戰。

　　傅寒聲微微眯了下眸，古井無波。

　　他早已不是當年那個受他掣肘的人了，甚至氣勢比他更強。

　　老爺子不禁皺眉。

　　他側首示意一旁的管家，「出去等，不要讓人進來！」

　　「好。」

　　管家提步離開，走到門口與傅寒聲擦身而過時，忍不住嘆了口氣，低聲勸。

　　「少爺，老爺子現在在氣頭上，您別惹他生氣了，爺孫倆，有事好商量嘛，別因為女人生了和氣。」

　　他是看著傅寒聲長大的。

　　所以，他實在不理解他這樣優秀的人，怎麼就因為一個女人，失了分寸呢？

　　傅寒聲語氣淡淡，「陳叔，這不是一個女人的事。」

　　陳管家愣了下，隻以為他是一時感情上頭，搖搖頭又嘆息了聲，出去了。

　　門闔上。

　　老爺子脾氣暴露，拾起桌上的茶杯，就朝那不肖子孫砸去。

　　「你給我過來！」

　　傅寒聲沒有躲，結結實實的挨了下來。

　　隨後平靜撿起掉在地上的茶杯，朝前面的檀木桌走去。

　　接著，不等老爺子再開口。

　　他直截了當的冷聲說道，「我不會改變主意，沒有人能插手我的事。」

　　「包括您。」他擡眸同他對視，不卑不亢，威懾奪人。

　　老爺子啞了下，隨即就皺緊了眉頭，開口時，聲音更是冷得抖冰珠子。

　　「傅寒聲，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傅寒聲坐在他對面的椅子上，「我再清楚不多。」

　　老爺子臉色愈發沉。

　　「您也別再費盡心思的想著棒打鴛鴦，從我這兒下不了手，就去為難她，上次是威逼，這次又準備幹什麼？送她離開？」

　　「……」

　　老爺子目露厲色，扣緊了扶手。

　　傅寒聲看他一眼，把文件放在桌上，推給他。

　　「這個，您看看。」

　　「您不就是看重了沈家的利益，才選擇讓沈明月和我聯姻嗎？」

　　「如果我拿下了一個比沈家更勝一籌的籌碼，您還會催著我跟沈明月聯姻嗎？」

　　老爺子聽他如此坦白的話，臉色青一陣，紅一陣，臉面有些掛不住。

　　直到聽到最後一句！

　　他微微眯眸，看向那份文件。

　　「什麼意思？」

　　說著，打開去看。

　　一眼，看到最上方寫著的陸氏集團收購計劃時。

　　他處變不驚的面龐上肉眼可見的露出驚愕。

　　不敢置信。

　　那可是京市首屈一指的陸氏集團啊！

　　傅寒聲看早已看透老爺子追名逐利的商人本性，清楚他此刻已經開始動搖了。

　　他往後，靠在椅背上，雙手交疊，渾然天成的上位者氣度，緩緩說道。

　　「老爺子，如您所見，我正在計劃收購陸氏。」

　　「陸氏比沈氏強了不止一倍，如果我收入囊中，您是不是可以斷了讓我聯姻的心思？接受溫辭，並且以後好好對她？」

　　老爺子看著手中的收購方案，說不心動是假的。

　　如果傅氏吃下陸氏集團，沈家那點利益，當然可有可無。

　　可……

　　他皺眉看向這個他自小帶到大的孫兒，從什麼時候起，他已經看不懂他的心思了。

　　他啪一聲扔下那份文件，指了指，沉聲道。

　　「收購陸氏可不是開玩笑，陸聞州能走到現在這個位置，不是靠的嘴皮子，也不是靠的陸家，你有多少把握？」

　　傅寒聲扯了下唇角，知道他已經動搖，就不想再浪費更多口舌。

　　他看著他，「你隻需要說同意或者不同意，其他的，不需要您來擔心。」

　　「當然……」他攤了攤手，語氣冷了許多，「您要不同意，就別怪我忤逆您的意思了。」

　　這個忤逆，肯定不是簡單的忤逆。

　　傅老爺子眯了下眸，他在商場風調雨順多年，退休後也備受人尊敬，還從未被人這樣架在火上烤。

　　那個人，還是自己的親孫子！

　　真是好樣的。

　　傅寒聲已然起身，「我話說到這兒，您想好了，告訴我。」

　　頓了下，他回頭，「對了，網上關於沈明月的事，我不會罷休。還有，明天我就會公開和溫辭的關係，以後不會再讓任何人踩在她頭上，尤其是沈家，您有個心理準備。」

　　交代完，他微微頷首，準備離開的意思，便提步朝門口走去。

　　老爺子面沉如水，忍無可忍的喊住他，「你給我站住！」

　　傅寒聲停步，冷漠偏頭，「您想好了？」

　　老爺子噎了下，莫名有種自己被算計了的感覺。

　　但如今現在擺在面前。

　　選擇什麼，根本不需要考慮！

　　「陸聞州不是好對付的，我等你收購下陸氏的那天。」

　　「到時候，你想幹什麼，我都不阻止！」

　　傅寒聲猜到是這個結果，「那請您也遵守承諾，別再對我的人做什麼。」

　　走了。

　　陳管家後腳進了門，見老爺子一臉凝重的樣子，微微嘆息，「看來少爺真的挺看重溫辭的。」

　　剛剛兩人的對話，他都聽到了。

　　老爺子冷嗤，「年輕人，剛在一塊，正是上頭的時候，過不了幾個月，就膩了，到時候，自然而然的就分開了。」

　　管家一愣，「我看少爺挺認真的。」

　　「呵。」老爺子抿了一口茶，眼裡不屑。

　　陳管家品出了什麼，硬著頭皮問，「您不是答應了少爺嗎……」

　　「我是答應他不動溫辭。」老爺子看他一眼，「但不代表別人就能安分。」

　　「您是說……沈家？」

　　老爺子不置可否，眯眸看向窗外，眼底儘是商人的精明。

　　「而且我也隻答應了他這一次，等熬過這一次，我自然不會手軟。」

　　「能收購陸氏，是一件頂頂好的事，但沈家的力量也不容小覷，都拿下，有何不可？」

　　人都貪心的。

　　如果魚和熊掌都能兼得，為什麼隻要熊掌呢？

　　誰會嫌錢賺得多？

　　管家啞然。

　　老爺子揮手，示意他把手機拿來……

　　管家慢半拍應下，掏出手機遞給他。

　　他心裡想的是——

　　就怕少爺也在和老爺子玩心計。

　　那到頭來，誰贏誰輸，真不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