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毒源顯現
幾人趕到牧區時,最後一縷夕陽正從氈房的天窗溜走。
掀開氈簾,一股酸臭味撲面而來——混雜著嘔吐物、羊奶和草藥的氣息。
小女孩熱依汗正蜷縮在褥子裡,額頭滾燙,瘦小的身體不停顫抖。
她的嘴唇泛著不正常的青紫,細瘦的脖頸上凸起的血管泛著詭異的藍綠色,褥子上散落著藍綠色的嘔吐物。
老阿帕跪在褥子邊,見哈族漢子進來帶著顧清如,她渾濁的眼睛裡閃過一絲希望,用生澀的漢語重複著:救救...孩子...
氈房內哈族人都看向了顧清如。
阿布都也在氈房內,他正用一塊灰褐色的石頭在木碗裡研磨,隨後倒入水中。
「阿布都大叔。」顧清如上前。
阿布都點點頭,將碗遞給顧清如看,這是獵鷹石,能驗出毒。
獵鷹的胃石。張大山在旁翻譯,哈薩克族的祖傳驗毒法。
隻見碗裡的水微微泛泡,但看不出太大變化。
阿布都推測孩子有可能是中毒,但是不知具體毒因。
老人又灌了孩子半碗馬奶催吐,可熱依汗隻是乾嘔了幾聲,癥狀絲毫未減。
顧清如上前伸手摸了摸熱依汗的額頭,滾燙的溫度讓她心頭一緊。
她翻開孩子的瞳孔,看見眼瞼下方隱約有一條灰綠色的細線。
她心頭一緊,立刻抓起孩子的手。
指甲根部泛著詭異的青綠色,指腹按壓後,顏色久久不褪。
她從藥箱取出銀針,在煤油燈上快速灼燒消毒。
熱依汗,張嘴。
她捏住孩子的下巴,銀針穩穩壓上舌根。
針尖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蒙上灰霧,像是被無形的毒氣侵蝕。
確實是毒,至於毒因?
她的目光掃過氈房,突然停在火塘上的銅壺上——本該烏黑的壺身竟亮得刺眼。
這壺...顧清如撫過銅壺內壁,本該烏黑的表面竟像新鑄般鋥亮,手指沾上一層藍綠色粉末。
氈房裡,一個小女孩髒兮兮的小手指著邊上的鐵皮罐子,姐姐從新渠打的水!
顧清如低頭去檢查鐵皮罐子的水,撈出來一點在鼻尖嗅了嗅,有細微的酸味,但是不明顯。
這水,和後山的廢水差不多。
她突然明白了——小女孩是喝了有污染的廢水,是銅中毒。
等等!她攔住阿布都要倒掉的驗毒水,重新倒入新鮮馬奶。
這一次,奶液竟漸漸變成藍綠色。
這是中了銅毒!
阿布都沉默片刻,從馬皮葯囊裡掏出一包綠色草藥:煮水喝,能解毒。
顧清如沒有拒絕。
她接過這個草藥檢查,發現正是阿布都交給她認識的草藥,阿魏草。
孩子的母親雙手接過草藥,重新打來了水,煎成濃汁,餵給孩子。
之後又讓孩子喝下大量馬奶——蛋白質能結合銅毒。
女孩服下馬奶後,吐出了一大灘藍綠色的液體。
顧清如取出針灸包,在小女孩的合谷、足三裡等穴位施針,幫助排毒。
銀針在火光下微微顫動,半個小時候,熱依汗終於不再發抖,嘴唇的紫色也褪去了一些。
顧清如從藥箱取出一個布包,裡面是曬乾的黃連和甘草,她將草藥遞給老阿帕:
這幾樣藥材煮水喝三天,也能解毒。
老阿帕鬆了一口氣,上前雙手接過,忠心道謝,立刻轉身去重新拿水煮葯。
氈房內圍觀的牧民們低聲議論著,有人雙手合十,有人撫兇行禮,眼中滿是感激。
這水...顧清如指著鐵皮罐子,聲音發緊,以後絕不能再喝。
又指了指銅壺,這個也要埋掉。
牧民們紛紛點頭,幾個年輕人立刻拿著銅壺出了氈房。
阿布都卻一直盯著熱依汗漸漸平穩的呼吸,突然站起身,
帶我去找那毒水的源頭。
顧清如、張大山和鄭永嶽相互對視,
「我們也跟去看看。」
夜色已深,月光照在戈壁灘上,像灑了一層霜。
阿布都和兩個哈族漢子騎馬在前,張大山和鄭永嶽護著顧清如緊隨其後。
馬蹄踏過乾涸的河床,揚起細碎的沙塵。
騎行不遠,馬隊來到了一處窪地,哈族漢子指著不遠處的水面。
顧清如幾人下馬,蹲在窪地邊緣,指尖撥開水面漂浮的蘆葦。
乍看之下,這汪泉水清澈見底,甚至能映出夜空的星子。
但當她掬起一捧水對著月光細看時,水紋間竟閃過一絲詭異的彩暈——像油膜,又像融化的金屬。
這水白天根本看不出異樣,難怪會誤喝了這裡的水。張大山用樹枝攪動水面。
阿布都下馬,將隨身攜帶的銀碗浸入水中。
片刻後取出,碗底附著幾不可察的淡藍色水痕。幾人上前,用手電筒打著,查看碗底。
毒蛇的漂亮花紋,最會騙人的眼睛。老人用袍角擦拭,袍角被染上了淡淡的藍色。
他轉身解下腰帶,系在最近的胡楊樹上,打了個特殊的結:
這片水域,牛羊都不能靠近。
這水...老鄭,顧衛生員,咱們得趕緊回連隊彙報!張大山蹲在水邊,面色凝重。
這他媽不是意外——上遊肯定有鬼。鄭永嶽陰沉著臉掃視四周,他快速解下綁腿布條,系在另一棵樹上打了個死結,做標記:
得通知下遊牧場,不能再讓人畜喝這水。
等等。顧清如從藥箱取出一個玻璃瓶,蹲下身小心灌入水樣。
你取這做什麼?鄭永嶽皺眉。
證據。
要證明水有問題,光靠我們嘴說可不行。顧清如旋緊瓶蓋,水樣在玻璃中泛出渾濁的灰綠色。
那孩子的情況就是鐵證。張大山點頭。
阿布都翻身上馬,銅鈴在夜色中叮噹作響,老人手指指向下遊:
我去通知族人。他頓了頓,渾濁的眼睛盯著上遊黑黢黢的山影,
你們漢人的連隊...
最好真能解決這事。
馬蹄聲遠去時,鄭永嶽突然啐了一口:老東西話裡有話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