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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毒與解藥

  帳篷裡,牛油燈的火苗被滲進來的夜風吹得忽明忽暗。

  宋毅被平放在羊毛氈上,整條右臂泛著青白斑紋,傷口滲出的淡綠色黏液。

  顧清如指尖輕觸他的傷口邊緣,擠了一些黏液湊到鼻尖,

  這粘液苦中帶腥,還有一絲若有似無的辛辣。

  「烏頭鹼,可能還混了別的什麼毒。」

  她低聲判斷,聲音繃緊。

  帳篷裡,張主任臉色陰沉地來回踱步,周麗緊蹙著眉頭站在一旁。

  阿布都盤腿坐在花氈上,身旁圍著幾位牧區長者。

  「小王,立即去拷問那名敵特,他們用的什麼毒藥?有沒有解藥?」張主任吩咐道。

  小王領命出了帳篷。

  阿布都說,「咱們牧人祖傳的法子,毒得用火攻,用銀簪灼燒可以祛毒。」

  張主任翻譯著,卻信不過牧民的土方子。

  「用銀簪灼燒,傷口要是感染了怎麼辦?

  不行!現在急需要阿托品!團部衛生所有,我們立刻出發去團部!」

  他頓了一下,想到宋毅現在的情況不能顛簸,

  「我立刻派人騎馬去——」

  顧清如打斷他的話,

  「從這裡開車去團部,至少要兩個半小時,宋毅恐怕等不了那麼久。」

  宋毅睜開眼睛,他聽見了阿布都和張主任方才的爭論,

  「試試……土方子!」

  阿布都二話不說,拔下銀簪,在燭火上燒至通紅:

  「忍著!」

  「嗤——」銀簪烙上傷口的瞬間,皮肉焦糊的白煙騰起。

  張主任想要阻止,已經來不及了。

  宋毅牙關咬得死緊,脖頸上的青筋根根暴起,額頭冷汗涔涔,卻愣是沒哼一聲。

  阿布都用銀簪灼燒傷口後,顧清如趕緊用消毒後的匕首刮除傷口焦黑壞死的組織。

  用碘酒消毒後,敷上止血粉。

  阿布都盯著滲出的液體顏色說:

  不行,毒血發綠,還得繼續放血!

  他抽刀在宋毅肘窩劃開十字口,黑綠色膿血頓時湧出,滴在準備好的熱炭上炸響。

  張主任看著逐漸轉紅的創面,沉默地掏出煙盒。

  這是他從軍以來第一次對土辦法低頭。

  放血後,顧清如迅速取出銀針,針尖依次刺入人中穴、內關穴、湧泉穴,行針時指腹微微撚動,宋毅渙散的瞳孔終於漸漸聚焦。

  顧清如又取出甘草和綠豆,交給一個婦人牧民:

  「熬成濃湯,越快越好。」

  急救措施做完,宋毅的呼吸終於平穩了些,帳篷內眾人懸著的心總算稍稍放下。

  小王主動上前說:「我來守夜吧。」

  顧清如說:「我懂醫我也留下來,萬一半夜高燒或者有任何情況,能及時處理。」

  張主任點點頭,「小王,你和顧衛生員今晚就辛苦一下,一定不能讓宋參謀出事。」

  夜深,小王在一旁打瞌睡,顧清如在羊毛毯旁邊照顧宋毅。

  牛油燈的火苗搖曳,映得宋毅的輪廓忽明忽暗。

  見周圍沒有人,顧清如悄悄取出一個玻璃安瓿,針尖刺入宋毅臂膀靜脈,藥液緩緩推入。

  這是阿托品,是顧清如在滬市時的囤貨。

  作為衛生員,她太清楚兵團藥品的嚴格管控,每一支都要登記。

  她若是在人前公然拿出一瓶連隊不存在的葯,以後被人查出來無法解釋。

  隻能等眾人離開後,再給宋毅用藥。

  還好剛才阿布都大叔的土方子也有效果。

  注射藥液後,宋毅的呼吸變得平穩,

  顧清如擰了塊濕毛巾,輕輕擦去他額頭的冷汗。

  她正準備將水倒掉,突然,宋毅在昏沉中猛地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幾乎捏疼她。

  「……別走。」

  他啞聲呢喃,無意識的囈語裡透著一絲罕見的脆弱。

  顧清如一怔,心跳莫名漏了半拍。

  帳篷裡牛油燈的火苗搖曳,照著兩人的影子糾纏在一起。

  …

  清晨的微光透過氈房的縫隙灑落,顧清如捧著粗陶碗,小心地將甘草綠豆湯喂到宋毅唇邊。

  宋毅的目光卻落在自己手臂上那個細小的針眼——比針灸的痕迹更深,邊緣泛著不自然的青紫。

  帳外突然傳來腳步聲,周麗的影子投在氈布上,陰惻惻的聲音響起:

  小顧同志照顧得可真『周到』啊……連喂葯都親力親為。

  宋毅眼神一冷,強撐著坐起身:

  咳咳,周麗,你若是胡言亂語——

  話音未落,張主任等人掀開帳篷走了進來,看見宋毅清醒了,臉上帶著欣喜。

  醒了?太好了!

  他徑直上前拍了拍宋毅的肩膀,壓低聲音,

  你這次反應很快,師部會記功。

  周麗訕訕退到一旁。

  眾人轉向阿布都老人,紛紛道謝,都說是他的土方子救了宋毅。

  阿布都摸著花白的鬍子,憨厚地笑了笑,

  草原也有草原的智慧。

  他頓了頓,臉色突然嚴肅起來,轉向張主任:

  有件事得請領導做主。

  他從衣服裡掏出幾株被連根拔起的雪蓮,

  最近有人偷采雪蓮,連幼苗都不放過。

  枯黃的根須上還沾著土,顯然是從高海拔處剛採下來的。

  張主任接過雪蓮,臉色沉了下來。

  雪蓮被採光了,來年就再也長不出來了。草原的規矩,採藥留根,生生不息。

  張主任點頭:這事我一定嚴查。

  中午時分,宋毅已經能勉強站立,幾人準備回團部衛生所給宋毅再進行一次全面的檢查。

  牧民們捧著哈達送行,阿肯的妻子巴合提大嬸塞給顧清如一包曬乾的雪蓮,叮囑她留著以後給宋毅補身子。

  阿布都告訴顧清如,下個月他們牧場就要離開這裡了,離別前,塞給顧清如一大包藥材。

  幾個牧民幫忙扛著草叢中的箱子,小王押著那名俘虜走在最後,俘虜一直低著頭,腳步虛浮。

  這名俘虜嘴緊得很,無論小王怎麼逼問都不說針管的毒。

  突然,那名俘虜猛地瞪大眼睛,喉嚨裡發出的聲響,嘴角溢出白沫,整個人像斷了線的木偶般抽搐倒地。

  怎麼回事?!小王驚呼,蹲下去檢查。

  俘虜的瞳孔已經擴散,臉色青紫,嘴角還殘留著一點蠟狀物——像是咬碎了什麼。

  顧清如迅速上前,掰開他的嘴,一股苦杏仁味撲面而來。

  氰化物……她臉色驟變,他服毒了!

  張主任臉色鐵青:押送途中誰接觸過他?

  眾人面面相覷。

  牧民中還藏有姦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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