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0章 年
日子一轉來到了五年後。
步入了1978年。
關文如自昏迷後,一直都沒醒過來,成了植物人五年了。
那邊醫院設施不行,於是,五年前,賀言之在她身體機能穩定後就已經將她轉回了首都。
他也已經轉回了首都的軍區,成了師長。
三胞胎自然也轉回首都上學。
關文如的父母關元修和秦悅也已經得到平反,回了清大當教授。
有一處四合院也申請拿回來了。
如今一家人都住在四合院裡,關文如三年前也從醫院回來了。
醫生都說她身體各種機能其實已經恢復好了,就連傷口的疤都淡了。
可誰也不知她為何醒不過來。
......
這天,深秋的夕陽透過擦拭得一塵不染的玻璃窗,灑在安靜整潔的院落裡。
這是首都關家的四合院。
「姥姥,姥爺,我們回來啦!」
隨著一陣清脆而略顯沉穩的少年聲音,三個穿著藍白相間校服、背著軍綠色書包的少年先後跨進院門。
這三少年正是已經十一歲的賀奕、賀祺和賀勝。
他們褪去了兒時的圓潤,個子抽條,眉眼間愈發有了父親賀言之的挺拔和母親關文如的清秀。
正在院子裡侍弄幾盆菊花的關元修教授擡起頭。
他推了推老花鏡,臉上露出慈和的笑容,「回來了?快洗手去,你姥姥蒸了棗糕,還熱乎著。」
系著圍裙的秦悅也從廚房探出頭,手裡還拿著鍋鏟,「對對,先洗手洗臉,漱漱口,學校裡灰塵大。」
「知道啦姥姥!」三個少年異口同聲,熟練地放下書包,走到廊下的洗臉架旁,用肥皂仔細搓洗雙手,捧起溫水撲臉,最後用清水漱口。
五年來,這幾乎成了他們放學回家後的固定儀式。
做完這一切,三人互相看了一眼,默契地走向東廂房一間朝陽的屋子。
他們的媽媽已經沉睡了五年,如今就躺在這屋的炕上。
房間被打掃得異常乾淨,幾乎沒有一絲灰塵,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消毒水和一絲若有若無的花香。
賀祺吸了吸鼻子,擡頭,發現窗台上放著一小瓶姥姥插的桂花。
陽光正好落在靠窗的病床上,關文如靜靜地躺在那裡,臉色依舊蒼白,但呼吸平穩,彷彿隻是陷入了一場悠長的睡眠。
歲月似乎格外寬容,並未在她臉上留下太多痕迹,隻是那份沉睡中的靜謐,讓人看著心揪。
三胞胎走到床邊,動作輕柔,彷彿怕驚擾了母親。
賀奕先伸出手,輕輕摸了摸關文如放在被子外的手背,聲音溫和,「媽,我們放學了。」
賀祺俯下身,在她臉頰上親了一下,小聲說,「媽,今天自然課我們學了光合作用,真有意思。」
賀勝也湊過去,親了另一邊臉頰,語氣帶著這個年紀男孩特有的活力,但又壓低了聲音:
「媽,我們今天體育課測跑步,我又是全班第一!大哥作文被老師表揚了,二哥數學又考了滿分!您高興不?」
他們像分享秘密一樣,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著學校裡的趣事。
哪個老師有趣,哪個同學調皮,彷彿床上的母親下一刻就會睜開眼睛,笑著點評一句。
這時,院子裡傳來沉穩的腳步聲。
緊接著是與關元修、秦悅打招呼的聲音。
穿著一身七四式軍裝、肩章上已是四顆星的賀言之下班回來了。
他身姿依舊挺拔,但眉宇間沉澱了更多的沉穩,甚至是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
他先跟嶽父嶽母簡單說了兩句,便徑直走向東廂房。
看到父親進來,三胞胎停下了話頭。
賀言之走到床邊,目光第一時間落在關文如臉上。
那眼神深邃而複雜,包含了五年如一日的期盼和刻骨的思念。
他走過去,很自然的俯下身,如同過去一千八百多個日夜一樣,在關文如光潔的額頭上印下一個輕柔而持久的吻,「文如,我回來了。」
等他做完這一切,三個孩子才低聲叫道,「爸。」
「嗯。」賀言之直起身,挨個摸了摸兒子的頭,聲音溫和,「今天的作業多不多?早點做完,晚上爸帶你們訓練。」
「作業不多,我們這就去做。」賀奕作為大哥,率先說道。
秦悅適時地出現在門口,柔聲道,「奕奕、祺祺、勝勝,來,跟姥姥到書房寫作業去,讓爸爸陪媽媽說會兒話。」
「好。」
三胞胎乖巧地應著,又回頭看了看媽媽,才跟著姥姥出去了。
房間裡安靜下來,隻剩下儀器輕微的運行聲和窗外偶爾的鳥鳴。
賀言之在床邊的椅子上坐下,極其自然地握起關文如的手,掌心貼著自己長了些許薄繭的手掌,輕輕摩挲著。
他開始低聲跟她嘮家常,聲音輕柔得像是在哄睡。
「文如,今天師部開了個會,關於下一步訓練的…老萬現在調到軍區了,下午還打電話問起你…」
「爸昨晚又淘換到兩本古籍,高興得跟什麼似的,在書房摩挲了半天…」
「媽蒸的棗糕還是你以前喜歡的那個味兒,放了足足的紅棗,甜得很…」
「奕奕越來越像個小大人了,有主意,祺祺心思細,隨了你,勝勝那小子,皮實,像我小時候…」
「廠裡你也不用擔心…老雷前陣子來信了,說現在政策越來越好,廠子擴建了,又新進了設備,大家都念著你呢…」
他說得很慢,絮絮叨叨,都是日常瑣碎,彷彿妻子隻是閉著眼在聽他說話。
夕陽的光線在他肩章上跳躍,將他側臉的輪廓勾勒得更加分明。
良久,他停了下來,深深地看著她沉靜的睡顏,喉結微微滾動。
他傾身向前,用臉頰貼了貼她微涼的臉頰,聲音裡帶上了一絲難以掩飾的…積攢了五年的渴望和微啞:
「文如…五年了…」
「還沒睡夠嗎?嗯?」
「不能再賴床了…」
「孩子們都長大了,爸媽也老了,我…我也想你…」
「醒來好不好?算我求你了…」
他的尾音帶著極輕微的顫抖,幾乎融在了夕陽裡。
他閉上眼,將一個飽含了所有複雜情感的吻,輕輕落在她的唇角。
就在他的嘴唇離開的瞬間…
被他緊緊握在掌心中的…關文如的那隻手,其小拇指,極其輕微地…動了一下!
那動作細微得如同蝴蝶振翅,幾乎讓人以為是錯覺。
但賀言之全身猛地一僵,所有的動作、呼吸,甚至在那一刻彷彿心跳都停止了。
他猛地睜開眼睛,難以置信地盯著兩人交握的手,瞳孔驟然收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