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面混亂，顧思雨還在激動地叫嚷，煽動著災民的情緒。

　　雷永康忍不住上前一步，大聲呵斥，「都閉嘴！吵什麼吵！這是天災！天不下雨，地不長糧！又不是我們一個小小飼料廠造成的！

　　而且那麼多人都需要一口吃的，我們這種規模的廠子要怎麼幫？用什麼幫？我們有什麼辦法？！你們這些同志少在這裡無理取鬧！」

　　關文如擡手示意雷永康稍安勿躁。

　　她沒有看歇斯底裡的顧思雨，而是目光平靜地掃過面前那些面帶菜色、眼神惶恐的災民。

　　她心口又疼了！

　　看來空間要讓她幫！

　　幸好她早上來的時候，從空間拿出了一點糧食放辦公室裡了。

　　她這時往前走到兩步，提高聲音，確保大部分災民能聽到，「鄉親們！你們靜一靜！聽我說兩句！」

　　人群稍稍安靜了一些，無數雙渴望的眼睛看向她。

　　關文如嘆息一聲，「你們圍在這裡鬧，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如果非要鬧下去，我們現在就去請公安局的同志來維持秩序！但我知道，大家也是實在走投無路了，才走到這一步。」

　　她話鋒一轉，語氣緩和了些，「我們飼料廠的人，眼下確實還沒到斷炊的地步。

　　可這光景，誰家不缺糧？誰的日子又好過了？

　　你們既然已經到了這兒，堵在了我廠門口，我關文如也不能眼睜睜看著你們真餓死在我們面前。

　　這樣！我們廠裡工人勒緊褲腰帶，從牙縫裡省出點東西，能燒幾大鍋稀麵湯！

　　不敢說能讓你們吃飽，但至少能讓每人喝上幾口熱的，暖暖肚子，吊著命！」

　　人群裡響起一陣低低的騷動和議論，許多人眼裡重新燃起一絲微弱的希望。

　　關文如語氣陡然轉厲，目光掃過眾人，「但是！話我說在前頭！我們能力就這麼大，隻有麵湯！

　　願意喝這口湯的，現在就到對面林子邊空地上等著去！等湯燒好了，我們廠的工人會擡出去分給大家！

　　可誰要是還想著留在廠門口鬧事，還想得寸進尺，或者敢衝擊廠門，那就一口湯都沒有！我立刻讓人去請公安局！我說到做到！」

　　災民們面面相覷，低聲交頭接耳：

　　「有口熱湯也行啊…」

　　「是啊…湯裡說不定也能有點麵疙瘩…總比幹餓著強…」

　　「關廠長說得也在理…她們廠也不容易…畢竟他們這裡也是不長糧食，跟咱那地差不多。」

　　「是啊，走吧走吧，去林子那邊等著吧…別鬧了…」

　　想通之後，人群開始緩緩移動。

　　大多數人選擇了聽從安排，向對面的林子走去。

　　經過關文如面前時，幾個年紀稍大的災民猶豫了一下，還是低聲說了句，「謝謝…謝謝關廠長…如果不是迫不得已，我們也不會這樣，多謝關廠長諒解。」

　　關文如頷首，「我都明白，都是可憐人罷了，你們先去等著吧。」

　　人群漸漸散去，關文如立刻轉身對食堂的幾位老師傅交代，「張師傅，李師傅，食堂的糧食都是有定量的，沒有上級批條不能隨便動用。

　　這樣，正好我今天從家裡帶了些糧食來，就放在我辦公室桌子底下，是十斤白面。

　　你們拿去，問問廠裡誰家願意用粗糧換，十斤白面換三十斤粗糧，換來的粗糧立刻拿去熬粥，越快越好！」

　　食堂張師傅眼睛一亮，連忙點頭，「哎！好嘞廠長！我這就去拿！」

　　張師傅心裡美死了，他根本不用去問誰家要換？

　　他老張家就先換了！

　　這年頭，白面金貴著呢，想買都沒地兒買去！

　　張師傅小跑著往辦公室去了。

　　關文如又對周圍還站著的工人揮揮手，「大家都別圍著了，回去幹活吧，這邊沒事了。」

　　工人們陸續散開。

　　但關文如注意到，顧思雨並沒有跟著人群去林子那邊，她依舊死死牽著兩個孩子，像釘在原地一樣，惡狠狠地瞪著她。

　　花小雨和白雲見狀，也沒有離開，一左一右站到了關文如身邊，警惕地看著顧思雨。

　　顧思雨聲音因為激動和虛弱而發顫，卻充滿了怨毒，「關文如…你真好手段啊！想用幾口刷鍋水一樣的麵湯就把人打發了？

　　你摸摸你自己的良心！你們飼料廠這些年多風光？誰不知道？

　　你們現在有自己的運輸隊，大卡車好幾輛！

　　你們完全有能力從外地、從沒受災的省分買糧食回來！

　　你為什麼不肯？你為什麼就這麼狠心？非要看著我們這些人死絕了嗎？你就非得把著那點糧食，看著我們一天活路都沒有？！」

　　她的話像刀子一樣，旁邊的花小雨氣得想反駁，被關文如用眼神制止了。

　　顧思雨這番理直氣壯的強盜邏輯，直接把關文如氣笑了。

　　關文如往前走了兩步，「顧思雨，你這都是從哪兒學來的歪理？廠子是部隊支持辦的不假，但部隊也不是憑空變出那些資金的，你當時也在，資金哪來的，你心裡沒數？

　　而且我們廠的運輸隊是能跑，可現在哪個省不缺糧？哪條路上不危險？

　　憑什麼我們廠就得冒著風險、耗盡家底去填這個無底洞？你這不叫講道理，你這叫明搶！」

　　顧思雨梗著脖子，「我說得不對嗎？部隊就是為了人民！現在人民有難，這是部隊支持辦的廠…你們就該拿出來幫助人民！天經地義！」

　　這番毫不講理的話讓周圍還沒完全走遠的工人都聽得直翻白眼。

　　花小雨更是氣得一步跨到關文如身前，指著顧思雨的鼻子就罵，「我呸！顧思雨！就你這麼一個自私自利到骨子裡的人，還有臉在這兒滿嘴『人民』和『道理』？

　　我都替你害臊！當初你以為萬政委犧牲了，哭天搶地求著部隊領導給你安排工作，領導心軟，給你安排了，是讓你有份收入，好拉扯萬政委留下的兩個年幼的孩子！

　　你倒好！轉頭就把工作指標賣了換錢，揣著錢就跑了！

　　沒半年就嫁了鄰縣什麼人！前兩年不是還穿金戴銀地回來炫耀嗎？現在混不下去了，又帶著人回來鬧？你還要不要臉？！」

　　花小雨越說越氣，「我現在算是明白了！為什麼總有災民摸到我們廠來偷東西！

　　恐怕就是你在外面胡說八道，到處嚷嚷我們廠裡有吃不完的糧，鼓動他們來的吧？

　　你想幹什麼？把水攪渾了你好趁機撈好處？

　　你的心肝真是黑透了！幸好你當年跑了，改嫁了！萬政委那樣的好人，就不該被你這種女人耽誤一輩子！」

　　顧思雨被花小雨連珠炮似的揭了老底，臉色一陣紅一陣白，羞憤交加。

　　但突然，她像是被雷劈中一樣，猛地鬆開了牽著兩個孩子的手，雙眼死死盯住花小雨，雙手猛地抓住花小雨的肩膀，聲音尖厲得變了調：

　　「花小雨你…你剛才說什麼？！你再說一遍！萬濤…萬濤他沒死？！他沒犧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