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演戲
白雲一拐過街角,確認席慕凡看不見了,立刻像被抽幹了所有力氣,猛地靠在牆上。
整個人蹲了下去,把臉深深埋進臂彎裡,壓抑的哭聲再也控制不住地溢出來,肩膀劇烈地抖動著。
「唉…」雷永康站在一旁,無奈地重重嘆了口氣,看著她痛苦的樣子,從口袋裡掏出一塊乾淨的手帕遞過去,「白同志,擦擦吧…你這…又是何苦呢?」
白雲沒有擡頭,隻是用力地搖頭,甕聲甕氣地拒絕。「不用。」
她依舊埋著頭,摸索著從自己兜裡掏出一塊手帕,胡亂地在臉上擦著,用力吸著鼻子,試圖止住那洶湧的淚水和哽咽。
過了好一會兒,啜泣聲才漸漸小了下去。
白雲用手帕狠狠抹了把臉,深吸幾口氣,撐著膝蓋慢慢站了起來。
她的眼睛紅腫,鼻尖也紅紅的,但臉上已經竭力恢復了平靜,隻是還帶著濃重的鼻音。
「雷副廠長,」她看向雷永康,聲音有些沙啞,但很清晰,「今天的事兒…真的謝謝您了,實在對不起,給您添麻煩了。」
雷永康擺擺手,臉上很無奈,「謝什麼謝,大家都是同事,你又是廠長最在乎的妹妹,幫你是應該的,隻是這忙幫得我…唉,我這心裡也七上八下的。
白雲同志啊,你這法子也太…太極端了!那結婚證就是假的,你真不怕露餡?那可是公社主任幫弄的假證明啊!席慕凡同志要是進公社問,他這要是查出來…」
白雲打斷他,語氣帶著一種破釜沉舟後的疲憊,「不會的,他現在已經很難過了,我說的那些話那麼惡毒,他肯定已經很傷心難過了,沒有心思進去求證什麼的。」
雷永康是真覺得無奈,也覺得可惜。
白雲今早突然找到他,讓他幫忙演場戲,他本來是不答應的,可奈何她哭的稀裡嘩啦。
他看出她的決心,也隻能點頭同意。
而公社主任其實也不同意白雲這個做法,可白雲問了他們一個問題。
白雲問,他們也是男人,如果年輕的時候為了一個女人放棄前途,等以後老了,日子過的不如意的時候,不會後悔嗎?不會埋怨那個女人嗎?
白雲的問題讓他們都沉默了。
說實話,這確實很難回答。
而且他們的心裡更傾向於…會!
所以他們最終隻能硬著頭皮答應白雲,演這場戲。
白雲抹掉臉上的淚水,語氣堅定,「隻有讓他徹底死心,親眼『看到』我嫁人了,他才會…才會心甘情願地回城去上他的大學,我不能……不能拖累他。」
雷永康看著眼前這個明明脆弱得不行卻強裝鎮定的姑娘,又嘆了口氣,「唉,你們年輕人啊,這感情的事真是讓我們年紀大的人搞不懂。
算了算了,不過白雲同志,這事兒真下不為例了!這假結婚證的事,可大可小,鬧出去對你、對我、對主任都沒好處!」
白雲默默地點點頭,從口袋裡掏出那張嶄新的、還帶著油墨味的「結婚證」。
她看也沒看,幾下就撕成了碎片,緊緊攥在手心裡,「我知道,謝謝您,雷副廠長。」
雷永康看著她手裡緊攥的碎片,搖搖頭,「行了,趕緊回去休息吧,今兒就別去車間了。」
說完,他背著手,搖著頭,轉身快步離開了。
白雲站在原地,攤開手,看著掌心那些刺眼的紅色碎片,心痛的快要窒息。
.......
而經歷過『背叛』的席慕凡回生產大隊後,病倒了,渾渾噩噩的躺在床上兩天。
車旺得知消息,一直讓妻子去給他送飯。
而車曉妮聽說之後,她趁父母出門,悄悄來了席慕凡這。
她給席慕凡熬了葯。
這時,她端著碗冒著熱氣的葯湯,小心翼翼地走到席慕凡床邊,「慕凡,你燒了兩天了,喝點葯吧……」
席慕凡緊閉著眼,背對著她,聲音沙啞冰冷,「謝謝,不用了,拿走。」
車曉妮把碗湊近了些,「你總得喝點啊,不然身體熬不住的,而且天底下的女人多的是,不過是一個白雲而已,你…」
「閉嘴!」席慕凡猛地揮手,狠狠打在碗上!
啪嚓!
葯碗摔在地上,褐色的葯汁濺了一地。
「滾!」席慕凡的聲音帶著壓抑的怒火和極度的厭煩。
車曉妮嚇了一跳,看著地上的碎片和葯汁,又氣又急,臉漲得通紅,「席慕凡!你沖我發什麼火!是我讓你被白雲甩了的嗎?!你自己沒本事留住她,怪不得人家會找別人!
雷永康是副廠長!有身份有地位!你呢?你什麼也不是!白雲選他有什麼錯?!」
席慕凡猛地坐起身,臉色蒼白得像紙,眼神卻像淬了冰的刀子,直直射向車曉妮。
他隻吐出兩個字,「出、去。」
車曉妮被他這眼神看得心裡發毛,又被他這毫不留情的驅趕氣得發抖,她恨恨地跺了跺腳:
「哼!不識好歹!你就繼續躺著發你的黴吧!」
說完,她氣沖沖地摔門而去。
屋裡恢復了死寂。
席慕凡喘了幾口粗氣,掀開被子,動作有些僵硬地下了床。
他走到牆角堆放行李的地方,拖出一個舊木箱。
打開箱子,他撥開幾件衣物,從最底下摸出一個扁平的…帶著鎖扣的舊木盒子。
他坐在床邊,盯著那盒子看了幾秒,手指有些顫抖地打開了鎖扣。
盒子裡,整整齊齊碼放著一沓沓的信件。
最上面是幾張白雲畫的簡筆畫,畫的是他們一起看診…一起在河邊散步的情景。
還有幾片乾枯的…形狀特別的樹葉,是白雲說好看夾在他書裡的。
下面壓著的,是厚厚一疊信,信封新舊不一,上面娟秀的字跡寫著『席醫生(收)』。
這些都是白雲幾年來的筆跡,兩人雖然在一個地方,可寫信似乎是一種拉近距離的方式。
這裡的每一封信,每一張紙片,都是他們這幾年相愛的點滴證據,承載著無數回憶和期許。
席慕凡的目光掃過這些東西,眼神深處最後一點微光徹底熄滅,隻剩下死寂的冰冷。
他面無表情地抓起盒子裡的所有東西…
信件、畫片、乾枯的樹葉…
沒有絲毫猶豫,猛地揚手,將它們全部扔進了床邊那個裝著垃圾的破竹簍裡!
紙張和樹葉嘩啦啦地散落在簍底的廢紙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