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長的同志顯然沒想到他會突然問這個，愣了愣，等回過神，便意味深長的笑了笑，低聲解釋：

　　「關廠長的愛人是個軍官，而且人夫妻都生了三胞胎，幸福的很。」

　　那小寧挑眉，「她看起來那麼年輕，沒想到都是三個孩子的娘了。」

　　兩人說完，都不再說話，仔細聽台上的關文如講話。

　　將近一個小時後，會議結束。

　　人群開始流動。

　　關文如剛收拾好講稿，立刻就被幾位來自不同地區的與會同志圍住了。

　　其中一位公社主任急切地開口，「關廠長，請留步！你剛才說的那個用石灰水處理粗纖維原料的比例，能不能再具體說說？濃度把握不好怕出問題啊！」

　　他們公社也準備效仿，可廠裡的技術員，技術不過關，現在還存在不少問題。

　　關文如點點頭，「這個要根據原料的具體情況來定，一般是百分之零點五到一的澄清石灰水，浸泡時間六到八小時，中間最好換一次水…」

　　她剛說完，又有一幹部擠上前，「還有還有！關廠長，你那個『工時積分』的辦法，具體怎麼操作？怎麼保證公平？我們廠裡老師傅和年輕工人容易因為這個鬧矛盾！」

　　他們雖然開的不是飼料加工廠，但也是廠，在管理上可以借鑒關文如她們的。

　　關文如轉頭看他，「我們廠的核心是定崗定責，量化標準，可以把任務拆解，完成基本定額拿基本工分，超額部分按難度和數量累計積分，每月張榜公布，積分直接跟獎勵掛鉤…」

　　「原來如此！」

　　這是又有人忍不住提問，「關廠長，關於…」

　　問題一個接一個，關文如耐心地回答著，但不時瞥向腕上的手錶。

　　見時間差不多了，她朝站在人群外圍的秘書陳曉紅使了個眼色。

　　陳曉紅立刻心領神會，擠進人群，聲音似乎很急，「各位領導，各位同志！實在不好意思，打擾一下！

　　我們關廠長接下來還有一個事先安排好的重要會談，時間快到了！大家如果還有問題，可以留下聯繫方式，或者後續派人到我們飼料廠交流，實在抱歉！」

　　她一邊說，一邊巧妙地擋在關文如身前，引導著她往外走。

　　關文如帶著歉意對眾人笑笑，「是啊，實在對不住，下次有機會再和大家詳細交流。曉紅，把我辦公室的電話留給這幾位同志。」

　　陳曉紅：「好的廠長！各位同志，這邊請，我記一下各位的單位…」

　　趁著陳曉紅暫時吸引住眾人的注意力，關文如迅速脫身，離開了會議室。

　　......

　　走出來一會兒後，關文如站在不起眼的角落等了陳曉紅。

　　等她出來，兩人就快步走到吉普車旁。

　　關文如剛拉開車門，身後傳來一個溫和的聲音，「關廠長，請留步。」

　　關文如回頭，就看到一位戴眼鏡的斯文男同志，正微笑著朝她走過來。

　　她下意識把車門關上。轉過身。

　　寧遠方伸出手，「關廠長，您好！自我介紹下，我是泉縣的寧遠方，剛才聽了您的報告，深受啟發！我們縣裡也正在籌備辦一個飼料加工廠，有很多實際問題，特別想向您這樣有經驗的同志取取經。」

　　關文如與他握了握手，「寧同志您好，您太客氣了，談不上指教，互相學習，泉縣我知道，你們那地方條件挺好的，確實挺適合辦廠，有什麼問題，我們隨時可以交流。」

　　寧遠方：「那太好了！這是我的辦公室電話，您方便也留個聯繫方式嗎？」

　　關文如接過紙條，對陳曉紅示意，「曉紅，把廠裡辦公室的電話給寧同志，寧同志，以後關於辦廠的具體問題，隨時可以打電話來討論。」

　　寧遠方記下電話，收好本子，「謝謝關廠長，另外，還有個情況…省裡領導已經知道你們廠副廠長的位置空出來了，初步打算從我們泉縣抽調一位同志過去，一方面補充你們的力量，另一方面也是希望能更直接、更深入地學習你們的先進經驗。」

　　這一點，關文如聽陳建輝提過，點點頭，「這個安排很好，我們歡迎各地的同志來交流學習，也願意分享我們的經驗和教訓！說到底，不管是哪個廠，哪個縣，最終目的都是一樣的，讓老百姓的日子能好過點，能吃飽穿暖。」

　　聽到她年紀輕輕竟然能說出這種話，寧遠方由衷地讚歎，「關廠長年紀輕輕，格局和兇懷真是不一般！佩服！」

　　關文如笑了笑，「寧同志過獎了！都是為了工作，那…沒什麼事兒的話…我們先走了？」

　　「當然當然！」寧遠方連忙上前一步，替她拉開吉普車車門，「您慢走，路上小心，回見！」

　　「好，再見！」

　　關文如和陳曉紅坐進車裡。

　　寧遠方站在路邊，微笑著目送吉普車啟動、駛離。

　　吉普車駛遠，揚起些許塵土。

　　寧遠方仍站在原地，目光若有所思地望著車子離開的方向。

　　他的秘書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他身側，「領導，省裡既然定了要從咱們泉縣調人去關廠長那個飼料廠學習，您看…派誰去比較合適？農業局的老張？還是辦社隊企業有點經驗的小王？」

　　寧遠方收回目光，手指輕輕推了下眼鏡，嘴角噙著一絲意味深長的笑，「派誰去？…或許，我可以親自去。」

　　秘書明顯吃了一驚，脫口而出，「您親自去？這…這合適嗎？縣裡這一攤子事…」

　　寧遠方語氣平靜，「縣裡的日常工作可以暫時由其他同志負責，但你要知道，關廠長她們這個飼料廠，她搞出來的這一套，不是簡單的照搬照抄就能學會的，那裡的門道，比我們想象的要深。」

　　他頓了頓，目光再次投向遠方，彷彿已經看到了某種可能性：

　　」如果能真正吃透他們的經營模式、管理方法和技術創新，哪怕隻學來七八成，對我們泉縣自己辦廠，乃至對整個泉縣老百姓的生計，意味著什麼？這比我坐在辦公室裡聽十次彙報都管用！值得我跑這一趟。」

　　秘書怔了怔，隨即恍然，語氣變得敬佩，「您說的是！要是真能學成了，那可是造福咱們泉縣百姓的大好事！還是您想得長遠！」

　　寧遠方微微一笑，「走吧，回去我們就打報告，這個機會，必須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