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文如被安排進了一間安靜的獨立病房。

　　持續的檢查和移動讓她疲憊不堪，她又沉沉睡了一小覺。

　　次日一早，窗外的天色泛白。

　　關文如再次悠悠轉醒。

　　這一次，意識感覺比之前又清晰了不少，喉嚨裡的乾澀感尤為明顯。

　　守在一旁的賀言之立刻察覺了，連忙用棉簽蘸了溫水，小心翼翼地濕潤她的嘴唇。

　　關文如看著他近在咫尺的臉龐，五年光陰在他眼角刻下了細紋，但眼神裡的愛意從未改變。

　　她努力地嚅動了一下嘴唇，試圖發出聲音。

　　喉嚨裡發出一點極其沙啞微弱的氣音。

　　賀言之的動作猛地頓住，心臟再次提了起來，緊張地看著她。

　　關文如沒有放棄，她深吸一口氣，集中了所有的意念和力氣，終於，一個微弱卻清晰的名字從她乾澀的喉嚨裡溢了出來，「…言…之…」

　　她的聲音沙啞得幾乎聽不清，像破舊的風箱，但卻像世間最美妙的仙樂，精準地砸進了賀言之的耳朵裡！

　　巨大的狂喜再次席捲了賀言之，他猛地握緊她的手，聲音激動得發顫，眼眶瞬間又紅了，「我在！文如，我在！我一直都在！」

　　聽到了他的回應，關文如似乎安心了些。

　　她緩了一會兒，積蓄著力量，目光緩緩轉向床邊其他眼巴巴望著她的親人。

　　她看著三個已經長大的兒子，努力一個一個地…吐出他們的名字：

　　「奕…」

　　「祺…」

　　「勝…」

　　雖然隻是一個字的呼喚，卻讓三個孩子瞬間哭出了聲！

　　「媽！我在！」賀奕哽咽著應道。

　　「媽！我是賀祺！」賀祺用力抹著眼淚。

　　「媽！你能說話了！」賀勝又想哭又想笑。

　　最後，關文如的目光溫柔地投向早已淚流滿面的父母，聲音依舊微弱，「…爸…媽…」

　　「哎！哎！爸在呢！好孩子！好孩子！」

　　關元修老淚縱橫，連連應聲，激動得手都在抖。

　　「文如…媽的文如啊…」秦悅泣不成聲，撲到床邊，小心翼翼地抱住女兒，肩膀因為激動而不斷顫抖。

　　病房裡，再次被喜悅和激動的淚水所淹沒。

　　但這淚水，不再是絕望的等待，而是充滿希望的新生。

　　賀言之緊緊握著妻子的手，將她的手背貼在自己臉頰上，感受著她微弱的溫度和真實的存在感。

　　他知道，漫長的寒冬終於過去，他們的春天，真的來了。

　　雖然康復之路可能還很漫長，但隻要她醒了，能說話了，剩下的一切，他們都可以一起慢慢來。

　　……

　　但其實，康復的路一點也不長，畢竟關文如的身體機能沒什麼問題。

　　在醫院觀察調理了幾天，關文如的身體狀況一天好過一天。

　　從最初隻能發出單音節，到能斷斷續續說短句，從需要人攙扶才能坐起，到能自己慢慢站立、在病房裡緩步行走…

　　她的恢復速度快得讓醫生都連連稱奇，歸結為強大的意志力和良好的身體素質。

　　終於，在一個陽光明媚的下午，劉主任笑著宣布，「恢復得非常好！可以回家靜養了，定期回來做複查和康復訓練就行，恭喜啊，關廠長，賀師長！」

　　賀言之親自開車，載著關文如和三個興奮不已的孩子回家。

　　關元修和秦悅也坐著另一輛車跟在後頭。

　　車子緩緩停在熟悉的那座雅緻靜謐的四合院門前。

　　賀言之先下車，然後小心翼翼地攙扶著關文如下車。

　　三胞胎早就蹦下車，七手八腳地想要幫忙。

　　「媽媽慢點！」

　　「門檻！媽媽注意門檻！」

　　「姥姥說給你燉了湯！」

　　關文如站在門口，看著眼前青磚灰瓦、熟悉又親切的家，院子裡那棵老棗樹葉子已經落光，枝椏卻依舊遒勁地伸向藍天。

　　陽光灑在院子裡，暖融融的。

　　她的眉眼不自覺地彎了起來，唇角揚起一個真正輕鬆愉悅的笑容。

　　賀言之握緊她的手，眼神溫柔，「到家了。」

　　晚上，秦悅燉了滋補的湯，一家人吃了五年來第一頓真正意義上的團圓飯。

　　雖然關文如吃得很慢，但氣氛卻溫馨熱鬧。

　　夜深人靜，三胞胎被姥姥姥爺督促著去睡了。

　　東廂房裡，洗漱完畢的關文如靠在床頭，雖然依舊清瘦，但臉色比之前紅潤了許多，眼神也恢復了往日的神采。

　　賀言之收拾妥當，上床，習慣性地伸出胳膊，將她小心翼翼地攬入懷中，讓她靠在自己兇前。

　　感受著懷裡真實溫軟的身體，聽著她平穩的呼吸，賀言之那顆懸了五年的心，直到這一刻才算是徹底安穩落地。

　　他將下巴輕輕抵在她的發頂，聲音低沉，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後怕，「文如…」

　　「嗯？」

　　「以後…再也不許這麼嚇我了。」

　　他的手臂收緊了些，聲音裡充滿了失而復得的珍重，「一次都不行！我真的…承受不起第二次了。」

　　關文如在他懷裡轉過身，仰頭看著他，伸出手輕輕撫摸著他下巴上新冒出的胡茬，眼神裡充滿了愧疚和愛意。

　　她主動環抱住他精壯的腰身，將臉貼在他溫暖的兇膛，聽著他有力安穩的心跳，鄭重承諾，「好！再也不會了。」

　　沉默了一會兒，關文如輕聲開口，聲音帶著一絲飄渺，「言之…」

　　「我在。」

　　「我昏迷的這段時間…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她緩緩說道，眼神有些悠遠，彷彿陷入了回憶。

　　「夢到什麼了？」賀言之柔聲問，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輕撫著她的後背。

　　「夢到…我好像回到了另一世…」她斟酌著詞語，「就是…在肅南的時候，韓浩賢犧牲之後…」

　　賀言之撫摸她後背的手微微一頓。

　　關文如繼續說著，語氣漸漸變得溫暖起來，「在那個夢裡，我沒有再拒絕你的靠近…沒有因為那些可笑的顧慮和心結把你推開…我接受了你的早飯，讓你教我騎馬…後來…我們還結婚了…」

　　她擡起頭，眼睛在昏暗的床頭燈下亮晶晶的，「我們在那個世界，過得很好，很幸福…雖然也有討厭的人搗亂，但隻要我們在一起，就什麼都不怕…」

　　賀言之靜靜地聽著，雖然覺得這個夢有些奇特，但聽到她說過得很好很幸福，他的心也跟著柔軟起來。

　　他低下頭，吻了吻她的額頭，聲音低沉而滿足，「那就好，無論在哪個世界，哪一世，隻要我能在你身邊，守護你，讓你幸福，我就滿足了。」

　　對他而言，現實也好，夢境也罷，所有的執著和等待，最終極的意義，不過就是此刻…她能真真實實地在他懷裡，平安喜樂。

　　關文如聽著他這樸實卻最深情的告白，心口漲滿了酸澀的幸福。

　　她擡起頭，主動湊上去，吻了吻他的唇角，「這一世，我們更好。」

　　「嗯，這一世，我們更好。」

　　賀言之重複著她的話，眼神深邃如海，裡面倒映著她的身影。

　　他低下頭，準確地捕獲了她的唇。

　　這個吻，不再是醫院裡那般帶著試探和小心的安撫，而是充滿了失而復得的慶幸、深入骨髓的眷戀、以及積壓了五年的、洶湧澎湃的愛意。

　　起初是溫柔的、細細的吮吸，彷彿在品嘗世間最珍貴的蜜糖。

　　漸漸地，呼吸變得灼熱急促，吻也變得深入而急切，帶著一種近乎貪婪的佔有慾，彷彿要通過這個吻確認彼此的存在，彌補那五年錯失的光陰。

　　關文如也熱情地回應著，手臂環上他的脖頸，生澀卻努力地跟上他的節奏。

　　空氣變得炙熱，房間裡隻剩下彼此急促的呼吸和心跳聲。

　　直到兩人都呼吸不暢，賀言之才依依不捨地稍稍退開，額頭抵著她的額頭，鼻尖蹭著鼻尖，兩人都在微微喘息。

　　他的眼神暗沉，裡面翻滾著清晰可見的情慾和愛意，但他卻克制住了。

　　隻是再次將她緊緊摟在懷裡，啞聲道，「今天累了，先好好休息，我們…來日方長。」

　　關文如臉頰緋紅，依偎在他懷裡，輕輕嗯了一聲。

　　是的，他們來日方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