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下午

　　關文如剛從車間回來，辦公室的電話就響了。

　　她拿起話筒，「喂，飼料加工廠，關文如。」

　　電話那頭傳來席慕凡沙啞沉重的聲音，「文如，是我，席慕凡。」

　　關文如的心立刻提了起來，「有消息了？」

　　席慕凡的聲音帶著疲憊和悲痛，「嗯…找到了，部隊偵察兵在河裡找到了。」

　　關文如握緊話筒，聲音發緊，「他怎麼樣？還…」活著嗎？

　　席慕凡沉默了一下，「都沒了，車振興和那個趙志郎一起被找到的，兩人都沒了。」

　　「……」關文如隻覺得眼前一黑，扶著桌子才站穩。

　　兩人沉默了好一會兒，席慕凡才開口，「你讓白雲回來一趟，她在車家住了幾個月，出了這樣的事，車家現在很亂，嬸子情緒崩潰，讓她回來安慰安慰吧。」

　　這是基本的人情，得做！

　　不然會落人口舌。

　　關文如深吸一口氣，努力保持冷靜，「我知道了，我也過去。」

　　「好，你們路上小心。」

　　關文如放下電話，臉色蒼白。

　　她緩了緩才去車間找白雲。

　　白雲一出來就焦急地問，「姐，怎麼了？找到振興哥了嗎？」

　　關文如看向白雲，「找到了，在河裡…他和那個趙志郎…都沒了。」

　　「！」白雲捂住嘴，眼睛瞬間睜大，沒一會兒眼淚就掉出來了。

　　關文如拍了拍她肩膀，「拿上外套，跟我去大河灣生產大隊，車家現在需要人。」

　　「好…好！」白雲還沒從震驚中回過神，但還是下意識進屋拿外套。

　　關文如先去找了副廠長雷永康，「雷副廠長，我去趟大河灣生產大隊，廠裡的事你盯著點。」

　　「沒問題，廠裡的事兒你不用擔心！」

　　等白雲出來，關文如拉著還有些發懵的她走出廠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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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車家院子裡籠罩著沉重的悲慟。

　　關文如和白雲趕到時，隻聽到撕心裂肺的哭聲。

　　幾個已經換上軍裝的偵察兵正嚴肅地站在一邊。

　　翁亮手裡拿著一個打開的油布包，裡面露出幾樣東西：一支扭曲的鋼筆尖刺、一個微型相機、幾卷微縮膠捲、一本寫著奇怪符號的小本子，還有一張偽造的「省城文化館」工作證。

　　翁亮對剛趕過來的張忠武低聲彙報，「首長，都在他身上搜出來的，藏在特製夾層裡，標準的敵特裝備，身份確認無誤。」

　　張忠武臉色鐵青，點點頭。

　　就在這時，車旺猛地從屋裡衝出來，眼睛血紅，像一頭暴怒的獅子，他指著被兩個鄰居婦女攙扶著、哭得幾乎昏厥的車曉妮，聲音嘶啞咆哮：

　　「是你！都是你！你這個害人精！引狼入室！你哥就是被你害死的！」

　　呂阿妹也撲出來，捶打著車曉妮，哭喊著：

　　「我打死你這個糊塗東西！你怎麼那麼蠢啊！跟那種人…那種特務來往了一個多月啊！你哥…你哥是為了護著你才…才沒了啊！你還我兒子！還我振興啊！」

　　她一邊哭罵，一邊劈頭蓋臉地打向車曉妮。

　　車曉妮毫無反抗，隻是崩潰地嚎啕大哭，「爸媽，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是壞人啊…他騙我…都是他騙我…哥…哥我對不起你啊…是我害了你啊…嗚嗚嗚…」

　　她癱軟下去，被鄰居死死架住。

　　關文如和白雲趕緊上前。

　　關文如拉住情緒失控的呂阿妹，「嬸子，別打了！冷靜點！」

　　白雲也去扶車曉妮。

　　張忠武能理解車家人的悲切，他嘆息一聲，對關文如說道，「小關，你安撫他們，這裡需要什麼，你跟我開口，我們部隊來解決。」

　　關文如頷首，「好。」

　　張忠武走到車旺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節哀！！」

　　特務的屍體被部隊的人拉走，他們還需要進一步調查特務的身份和同夥。

　　等張忠武等人一走，車旺悲痛欲絕地蹲在地上，雙手抱頭，「我的兒啊…我的振興啊…你怎麼這麼傻…為了這個不爭氣的妹妹…把命搭上了啊…」

　　呂阿妹被關文如拉著，依然對著車曉妮哭罵，「你滾！我沒你這個女兒！你把你哥害死了！你滾出去！」

　　車曉妮聽著父母的責罵，承受著鄰居們或同情或譴責的目光，巨大的負罪感和悲痛徹底將她淹沒，她雙眼一翻，直接暈了過去。

　　「曉妮姐！」白雲驚呼。

　　席慕凡趕緊上前查看，「快，擡屋裡去！她是悲痛過度加上刺激太大！」

　　院子裡一片混亂。

　　哭聲、罵聲、勸慰聲交織在一起，隻剩下無盡的悲涼和憤怒。

　　車振興的死，對這個普通的家庭來說，簡直就是滅頂之災。

　　車旺等人太過傷心，根本做不了什麼。

　　於是車家的親戚主動來幫忙，簡單準備車振興下葬的事。

　　接下來兩天，關文如和白雲也都住在車家，幫忙處理後事。

　　等車振興下葬，公社也來了人。

　　現在部隊已經給出了明確答案。

　　趙志郎是特務。

　　車曉妮跟他接觸一個多月，可能透露了很多東西。

　　這事確實棘手。

　　不過念在車振興殺了特務，是個英雄，所以公社不追究車旺的責任，他能繼續當大隊長。

　　但車曉妮廠裡的工作是不能繼續了，她隻能在生產大隊當牧民。

　　車振興的死讓車曉妮整個人沒了生氣，如同行屍走肉。

　　別人跟她說什麼，她也面無表情。

　　關文如和白雲找她聊了幾次，可車曉妮一直在躲著她們。

　　現在的車曉妮，除了努力掙工分，她幾乎閉門不出，也不跟誰來往。

　　車家都已經是這種情況了，關文如索性就讓白雲徹底搬到了家屬大院。

　　妹妹還是放在自己眼皮底下，她才能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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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車振興的死讓大家的日子壓抑了好幾個月。

　　這幾個月來，關文如偶爾會收到賀言之的信，但電話是一個也沒有了。

　　看來，他已經徹底進入了別國境內。

　　不過，能收到信，知道他平安，關文如就已經很高興了。

　　日子就這麼一天天過。

　　這天，已經懷孕八個月的關文如剛下班回到家，她就感覺肚子隱隱作痛。

　　這種痛不是簡單的痛，而是一陣一陣的。

　　雖然沒生過孩子，但這段時間，她老聽家屬院的嫂子們跟她說生孩子的經驗，所以也知道這種痛…

　　恐怕是要生了！

　　她連忙看向自家奶奶和白雲，「奶奶，小雲，我…我好像要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