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文如也沒直接過去找林薇，她先繼續找開店的位置。

　　回家後，父母已經做好了晚飯，

　　等人一齊，大家先吃晚飯，四合院裡飄散著淡淡的飯菜餘香。

　　然後秦悅和關元修帶著三胞胎在堂屋裡看電視，黑白屏幕上正放著熱鬧的戲曲節目，孩子們看得津津有味。

　　但關文如卻注意到，弟弟關紅旗從吃飯時就有些心不在焉，話很少，眉頭微微鎖著，似乎藏著心事。

　　她和賀言之交換了一個眼神。

　　賀言之微微頷首。

　　兩人沒驚動父母和孩子，悄聲走到了關紅旗住的那間小屋門口。

　　關文如輕輕敲了敲門，然後推開。

　　關紅旗正坐在書桌前對著本書發獃，聞聲轉過頭，見到姐姐姐夫一起進來，有些詫異，連忙站起身，「姐，姐夫，怎麼了？找我有事？」

　　關文如沒直接回答，走過去擡手不輕不重地拍了下他的後腦勺。

　　她語氣帶著關切和一絲不容糊弄的銳利，「這話該我問你，從吃飯就耷拉著個腦袋，魂不守舍的，說吧，到底出什麼事了？」

　　她盯著弟弟的眼睛，直接點破，「是不是林薇找你了？」

　　關紅旗渾身一震，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姐？！你…你怎麼知道？」

　　關文如和賀言之對視一眼，都是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關文如拉過一把椅子坐下，嘆了口氣，「我今天出去看店鋪選址，路過東城區那個第二人民醫院，看見她了，穿著一身護士服。

　　我當時心裡就咯噔一下，她居然這麼快就申請調職到北京了？看來我們年前說的話，她是半點沒聽進去，鐵了心要糾纏了。」

　　關紅旗聽到這裡，臉色更加難看，煩躁地抓了抓頭髮，「這個世道，咱們都知道，幹什麼都講究個背景清白，尤其是以後工作安排，政審那一關…」

　　他嘆了口氣，語氣充滿了無奈，「她今天下午，直接跑到區圖書館去堵我，也沒大吵大鬧，就是裝出一副可憐樣子，說調到北京人生地不熟，問我能不能幫幫她，帶她熟悉熟悉環境…

　　我嚴詞拒絕了，可她那種牛皮糖似的勁兒，我真怕她以後三天兩頭來這麼一出。

　　偏偏她現在也沒做什麼違法亂紀的事兒，我就是想躲想防，都像拳頭打在棉花上，使不上勁！真是難辦！」

　　關文如看著弟弟苦惱的樣子，沉吟片刻，開口問道，「紅旗，姐問你，你願不願意暫時換個地方住？」

　　關紅旗一愣，「換個地方？去哪兒？」

　　「去你姐夫家原來的老房子。」關文如解釋道，「那邊是陸軍總院的家屬院，管理嚴格，有崗哨，外面的人根本進不去。

　　而且林薇也不知道那地方，更想不到你會去那兒住，隻要她見不到你，找不到你，時間長了，碰的釘子多了，或許自己覺得沒希望，也就放棄了，你覺得呢？」

　　賀言之這時也開口，「那房子一直空著，定期有人打掃，生活設施都齊全。

　　你搬過去住，既能圖個清靜，專心複習，也能徹底避開她的糾纏，安全問題更不用擔心。」

　　關紅旗聽著姐姐姐夫的安排，眼睛漸漸亮了起來。

　　這確實是個好辦法！

　　物理隔絕，是目前應對這種死纏爛打最有效的方式。

　　他心中的煩躁和無力感頓時減輕了大半，感激地看著姐姐和姐夫，「姐，姐夫…謝謝你們！我願意搬！這樣最好，省得我看見她也心煩！」

　　關文如見他同意，臉上露出了笑容，「那就這麼定了，明天就幫你收拾東西搬過去，平時出門，自己多留個心眼。」

　　「嗯！我知道了姐！」

　　賀言之也拍了拍他的肩膀，「小事，一家人，共同面對，早點休息，明天我開車幫你搬家。」

　　……

　　當天晚上，關紅旗就默默回屋開始收拾行李。

　　他的東西不多，幾件衣服，一些書籍，很快就打包好了。

　　躺在床上，他望著窗外熟悉的院落輪廓，心裡五味雜陳。

　　一方面是擺脫糾纏的輕鬆，另一方面也是對家的不舍，以及對林薇這種偏執行為的無奈。

　　......

　　次日一早，天色微亮，一家人圍坐在桌前吃早飯時，關文如看了看父母，用盡量平靜的語氣把林薇已經調職到北京的消息說了出來。

　　「爸，媽，有件事得跟你們說一下。」關文如夾了一筷子鹹菜，狀似隨意地開口，「昨天我出去，看見林薇了，她不知道通過什麼關係，已經調到北京的一家醫院當護士了。」

　　啪嗒！

　　秦悅手裡的筷子掉在了桌上，她驚愕地睜大眼睛，「什麼？她調到北京來了？這…這才多久啊？」

　　關元修的臉色也瞬間沉了下來，眉毛緊緊擰在一起，重重嘆了口氣，「唉！這姑娘…怎麼就這麼不死心呢！這是要幹什麼呀！」

　　老兩口面面相覷，臉上滿是難以置信和擔憂。

　　他們活了大半輩子，經歷過各種風浪。

　　但像林薇這樣不顧一切、死纏爛打的年輕姑娘，還真是頭一回見到。

　　一時間竟不知該說什麼好，隻覺得心裡堵得慌。

　　秦悅回過神來，憂心忡忡地看向小兒子，「紅旗啊，這可怎麼好？她會不會還去找你麻煩？」

　　關紅旗放下碗，安撫地朝母親笑了笑，「媽，您別擔心，姐和姐夫已經幫我想好辦法了。」

　　他看了一眼關文如和賀言之，繼續道，「我暫時搬到姐夫家老房子那邊去住一陣子，那是部隊大院，管理嚴，她進不去，也找不到我，我正好圖個清靜，好好複習功課。」

　　關元修聞言，點了點頭，臉上的皺紋似乎舒展了一些，「那地方好，安全，搬過去住也好，避避風頭。」

　　想了想，他語氣鄭重地囑咐，「紅旗，你現在什麼都別想，首要任務就是安心複習，不管你是想考大學還是等著分配工作，都得靜下心來，外面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有你姐和姐夫幫著處理，你別分心。」

　　「嗯，爸媽，我知道，你們放心吧。」

　　這時，三胞胎也聽明白了大概。

　　賀勝嘴快，眨巴著眼睛問，「小舅舅，你要搬出去住啦？是不是因為那個壞阿姨？」

　　賀奕拉了拉弟弟，示意他別多問。

　　賀祺則懂事地說，「小舅舅，你安心學習，我們會想你的。」

　　關紅旗心裡一暖，伸手揉了揉三個外甥的腦袋，「小舅舅隻是暫時出去住一段時間，又不是不回來了。

　　你們在家要聽話，好好學習，幫外公外婆和爸爸媽媽做點力所能及的事，知道嗎？」

　　「知道！」三胞胎異口同聲。

　　吃完早飯，關紅旗拎起簡單的行李包。

　　三胞胎跑過來，依次跟他用力地擁抱了一下。

　　賀勝還小聲在他耳邊說，「小舅舅，要是那個壞阿姨還敢欺負你，你告訴我，我告訴我爸去收拾她！」

　　關紅旗被小傢夥逗笑了，心裡那點離愁和陰霾也沖淡了不少。

　　「爸媽，姐，那我走了。」關紅旗看向家人。

　　「照顧好自己。」

　　「常回來看看。」

　　「有事就往店裡或者家裡打電話。」

　　在家人關切的叮囑聲中，關紅旗拎著行李，跟著早已準備好車鑰匙的賀言之，大步走出了院門。賀

　　言之接過他的行李包，「走吧，我送你過去，順便熟悉下環境。」

　　關文如和父母站在門口，直到車子消失在視野盡頭，才緩緩收回目光。

　　秦悅輕輕嘆了口氣，關文如挽住母親的胳膊，輕聲安慰，「媽，別擔心，會處理好的，讓紅旗清靜一下，對他最好。」

　　......

　　接下來的幾天，關家的日子過得異常平靜。

　　關紅旗搬去陸軍大院後，果然徹底擺脫了林薇的糾纏，得以安心複習。

　　關文如也終於在西單附近選定了一處臨街的鋪面，面積合適，人流也不錯.

　　開始著手籌備她的第一家服裝店。

　　一切都似乎步入了正軌。

　　然而，另一邊的林薇，心情卻如同四九城的倒春寒，一天比一天焦躁冰冷。

　　她接連幾天在下班後去關紅旗可能出現的圖書館、公園甚至他之前提過的幾個地方守株待兔。

　　卻連個人影都沒見到。

　　在衚衕也堵不到他人。

　　這種徹底的『失聯』，讓她感覺自己蓄滿力的一拳拳都打在了空處。

　　這種失控感讓她難以忍受。

　　她認定是關家人，尤其是那個精明的關文如在背後搞鬼，故意讓關紅旗躲著她。

　　這天下班路上，林薇踢著路邊的石子，心裡憤憤不平，「現在想甩開我？沒門！」

　　一股邪火和強烈的不甘衝上頭頂。

　　她眼珠子一轉，想到了一個主意...

　　既然找不到關紅旗，那就去他家門口！

　　讓你們躲！

　　我看你們要不要臉面！

　　她立刻拐到附近的副食店，狠了狠心，花了不少錢和票，買了一網兜在這個季節還算稀罕的蘋果和橘子。

　　然後，她拎著這袋水果，徑直朝著關家所在的衚衕走去。

　　快到衚衕口時，她刻意放慢了腳步，調整了一下表情，努力做出幾分忐忑、幾分羞澀的模樣。

　　果然，這個時間點，正是各家各戶準備做晚飯的時候，衚衕裡有不少大爺大媽在門口摘菜、聊天。

　　看到林薇這個生面孔，還是個穿著護士服的漂亮姑娘，手裡還拎著水果，立刻就有熱心又八卦的大媽開口問了，「姑娘，你找誰啊？」

　　林薇停下腳步，臉上適時地飛起兩朵紅雲，聲音輕輕的，帶著點不好意思，「阿姨，我找關紅旗，他…是住在這衚衕裡吧？」

　　「找紅旗那小子啊？」大媽的眼睛立刻亮了起來，上下打量著林薇，笑容變得意味深長，「是住這兒，往裡走，那個青磚門樓的就是，姑娘，你是？」

　　旁邊幾個鄰居也投來了好奇的目光。

　　林薇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她故作羞澀地低下頭，手指絞著衣角，聲音更小了，帶著一種欲言又止的曖昧，「我和紅旗…我們…」

　　她的話沒說完，但那張通紅的臉和含羞帶怯的眼神，在所有過來人眼裡，簡直就等於明晃晃地宣告了...

　　我是關紅旗的對象！

　　「哎呦！是紅旗的對象啊！」大媽頓時笑開了花，語氣親熱了不少，「紅旗那孩子有福氣啊！找這麼俊俏還是個護士的姑娘！快進去吧，他們家應該有人！」

　　「謝謝阿姨。」林薇心中暗喜，面上卻依舊是一副乖巧害羞的樣子，拎著水果，在鄰居們瞭然和好奇的目光注視下，走向了關家的四合院。

　　她這一步棋，可謂陰毒。

　　她不需要大吵大鬧，隻需要在鄰居面前坐實自己是關紅旗對象的身份，利用輿論和所謂的名聲，就能給關家施加巨大的壓力。

　　在這個注重口碑和鄰裡關係的年代，這一招，比直接上門吵鬧要厲害得多。

　　......

　　此時關家一切祥和。

　　關元修系著圍裙，正在廚房裡忙著炒菜，鍋鏟與鐵鍋碰撞，發出滋啦作響的誘人聲音。

　　秦悅在一旁的小闆凳上坐著，一邊摘著晚上要吃的青菜，一邊跟老伴兒嘮著家常。

　　咚咚咚...

　　清晰的敲門聲傳來。

　　秦悅停下手裡的活兒，有些納悶地擡起頭，「這個點兒，誰啊？難道是文如和言之回來了？不對啊，他們一般沒這麼早。」

　　她站起身，在圍裙上擦了擦手，準備去開門，嘴裡還嘀咕著，「該不會是勝勝他們放學回來，調皮把院門從裡鎖上了吧？」

　　這時，在內院的賀勝也聽到了敲門聲。

　　半大小子正是坐不住的年紀，他像顆小炮彈似的衝出來，「姥姥！我去開！肯定是我媽給我帶好吃的回來了！」

　　秦悅看著外孫歡實的背影，笑著叮囑，「慢點兒跑！看著點門檻兒！」

　　賀勝三兩步躥到院門口，利落地拉開門閂，一把將門拉開。

　　然而，門外站著的並不是他期盼的媽媽，也不是爸爸，而是那張他被媽媽嚴肅叮囑過要繞著走的臉...

　　賀勝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原本亮晶晶的眼睛一下子充滿了警惕和厭惡。

　　他記得媽媽的話，也記得就是這個女人年前來家裡鬧過，害得小舅舅要搬出去住。

　　他幾乎是想也沒想，憑藉著最直接的反應，猛地向後一退，用盡全身力氣，哐當一聲，把剛剛打開一條縫的院門狠狠地重新關上！

　　那聲音又響又急，震得門框上的灰都簌簌往下掉。

　　門外的林薇，臉上那故作嬌羞的笑容還沒完全展開，就被迎面拍來的門闆嚇得倒退一步，手裡的水果網兜都差點掉在地上。

　　她完全沒料到，開門的會是那個半大小子，更沒料到對方會是這種反應！

　　門內的賀勝，背靠著緊閉的門闆，小心臟怦怦直跳，扯著嗓子就朝裡面喊，「姥姥！姥爺！是那個壞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