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言之和關文如的身影剛消失在門外，那壓迫感十足的氣場一撤，趙有才強撐著的身體就徹底軟了下來，癱坐在油膩的凳子上。

　　但僅僅幾秒鐘後，一股極緻的羞憤和怒火就衝上了頭頂。

　　他猛地跳起來，衝到門口，對著空蕩蕩的巷子狠狠地呸吐了一口濃痰，臉色扭曲地咒罵：

　　「媽的！臭當兵的！騷娘們！仗勢欺人的東西！有什麼了不起！我操……」

　　罵聲未落，他一回頭，正好看見縮在竈台邊試圖降低存在感的小孫。

　　所有的挫敗和怒火瞬間找到了宣洩口！

　　趙有才一個箭步衝過去，揚起肥厚的手掌就朝著小孫的腦袋扇去，「還有你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廢物！一點小事都辦不好！還他媽把老子給賣了！老子給你的錢呢！吐出來！」

　　小孫嚇得一縮脖子，巴掌擦著他的頭皮掠過。

　　接連的驚嚇、背叛感和此刻的屈辱，像一根被壓到極緻的彈簧，猛地反彈了！

　　他也不知道哪來的勇氣，猛地擡起頭，眼眶通紅，扯著嗓子對著趙有才和劉胖子嘶吼起來，「怪我？！你他媽好意思怪我？！！」

　　他聲音尖利，帶著哭腔和前所未有的憤怒，「我當初是不是說了不行！我說了怕！我說了關老闆不好惹！是你們！是你們兩個！非逼著我去！說沒事！說出不了岔子！」

　　他指著趙有才的鼻子，「是你！趙有才！拍著兇脯說抓住了也沒大事，頂多賠點錢！是你塞給我那十塊錢，誘惑我！」

　　他又指向躲在角落的劉胖子，「還有你！劉師傅！你也在旁邊幫腔！說隻要搞到秘方，店就活了！你們都忘了？！現在出事了，全成我一個人的錯了？！你們還要不要臉！」

　　這一通爆發，把趙有才和劉胖子都吼懵了。

　　他們沒想到這個一向唯唯諾諾的小學徒，竟然敢這麼指著鼻子罵他們。

　　小孫吼完，兇脯劇烈起伏，看著趙有才那張因驚愕和憤怒而扭曲的胖臉，也知道這裡不能再待了。

　　他狠狠瞪了他們一眼，用力推開擋在身前的趙有才，跌跌撞撞地就往門外跑。

　　跑到門口，他停下腳步，回頭又喊了一句，「你們害我沒了工作，那十塊錢是補償我的！我跟你們兩清了！以後別再找我！」

　　說完，他頭也不回地紮進了夜色裡，跑得飛快，生怕慢一步就會被抓住。

　　趙有才被小孫推得一個趔趄，反應過來後，氣得渾身發抖，指著空蕩蕩的門口，跳著腳破口大罵：

　　「反了！反了天了！小兔崽子你敢罵我？！你給老子滾回來！看我不打斷你的腿！」

　　他又猛地轉身，把怒火噴向一直裝死的劉胖子：

　　「還有你！你個沒用的肥豬！白長了這一身肉！關鍵時候屁用沒有！要不是你手藝不精，做出來的菜跟豬食似的，老子用得著去搞這些歪門邪道嗎？！廢物！都是廢物！」

　　劉胖子被罵得臉一陣紅一陣白，但也隻敢小聲嘟囔，「這…這怎麼能全怪我…當初偷調味料的事兒，你也是點頭的…」

　　「你他媽還敢頂嘴！」趙有才抓起桌上一隻空酒瓶就想砸過去，但最終還是沒敢，隻能狠狠摔在地上，發出刺耳的碎裂聲。

　　他像一頭困獸，在狹小油膩的屋子裡來迴轉圈，嘴裡不乾不淨地繼續咒罵：

　　「賀言之！關文如！你們給老子等著！別以為這事就這麼完了！還有小孫那個叛徒！

　　吃裡扒外的狗東西！還有你，劉胖子…老子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碰上你們這些喪門星！」

　　他的罵聲在空蕩的飯館裡回蕩，卻隻剩下無能狂怒的凄涼。

　　......

　　另一邊，賀言之和關文如回到車上，吉普車發動，駛離了客再來那條昏暗的巷子。

　　車窗外的路燈流光般劃過，車內一時安靜下來。

　　關文如靠在副駕駛的椅背上，望著窗外忽明忽暗的景象，忽然輕輕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帶著幾分無奈和嘲諷。

　　「笑什麼？」賀言之沉穩地握著方向盤，側頭看了她一眼。

　　「我笑啊…」關文如轉過頭，眉眼間帶著一絲倦意，但更多的是看透世情的瞭然，「咱們這生意，說起來才剛起步沒多久，連鎖店也就開了兩三家，盤子還小得很。

　　可就這，已經有人眼紅到要派人來偷秘方了。你說，這要是以後真做大了，分店開遍全市、甚至全國，那得招來多少紅眼病？因嫉生恨的人，這年頭，太多太多了。」

　　她的語氣很平靜，卻道出了當下環境下私營經營者普遍面臨的隱憂。

　　賀言之的眉頭微微皺起，他考慮問題更側重於安全和秩序。

　　「今晚這事兒，是我們提前有所察覺，才沒讓他們得逞，也算給了個教訓。

　　但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就怕以後這些競爭不過的人，手段會更下作、更層出不窮。

　　餐館開門迎客，人來人往，確實是個容易出狀況的地方。」

　　他頓了頓，聲音沉穩地提出建議。「光是靠服務員和後廚師傅，應付日常經營還行，真遇到今天這種，或者有客人故意鬧事的情況，恐怕不夠，店裡還是得有個能鎮得住場子、專門應付這些『破事』的人。」

　　關文如聞言，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賀言之的話說到了她心坎上。

　　餐館生意紅火，難免會遇到喝醉鬧事的、挑剔找茬的、或者像趙有才這樣暗中使壞的。

　　有個能穩妥處理這類事情的人，確實非常必要。

　　她眼睛一亮，想到了一個合適的人選來源，轉頭對賀言之說，「你說得對，確實需要個『定海神針』，這事兒，還真得你來辦最合適。」

　　「嗯？」賀言之用眼神詢問。

　　「你那邊，不是認識很多退伍的戰友嗎？」關文如解釋道，「你看有沒有身手好、人品正、腦子也活絡，願意來地方上工作的？

　　最好是那種傷退或者正常轉業，安排工作有困難的。

　　來我們餐館，名義上可以做個大堂經理，主要負責維持秩序，應對突髮狀況，工資待遇方面你放心，肯定比普通工人高出一大截，不會虧待了戰友。

　　這事兒交給你辦，成嗎？你看人的眼光，我信得過。」

　　賀言之幾乎沒有猶豫，乾脆利落地點頭，「行！這事我來辦，確實有幾個老部下，為人正派，身手利落，就是性子可能直了點，但看場子維護秩序沒問題，我回頭就聯繫問問。」

　　說完，他擡起右手，溫暖寬厚的手掌輕輕揉了揉關文如的頭髮，眼神裡帶著心疼和讚賞：

　　「辛苦了，開這麼個店，裡裡外外都要操心，還得應付這些魑魅魍魎。」

　　關文如被他這個突如其來的溫柔動作弄得心裡一暖，擡手理了理被他揉亂的髮絲，失笑道：

　　「這有什麼辛苦的，比起你帶兵打仗，我這都是小打小鬧。」

　　她側過身，看著丈夫在夜色中輪廓分明的側臉，「再說了，現在你可是我的靠山，有賀師長在，我看誰還敢真把我怎麼樣。」

　　賀言之嘴角微微上揚，「行，我爭取一直給你當靠山！」

　　其實他心裡清楚的很，他的妻子真的很有能力，很多事情根本用不著他出面，她自己就能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