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日子，關文如如同上緊了發條的陀螺。

　　她奔波於自己的餐館、服裝店和段父住的醫院之間，幾乎腳不沾地。

　　憑藉著賀言之的人脈和自身逐漸積累的社會關係，她真的為段父請來了國內頂尖的專家進行會診。

　　然而，現實的殘酷往往不因人的意志而轉移。

　　專家們在仔細檢查和研究後，私底下都對關文如搖了搖頭。

　　段父的身體在經年累月的磨難中早已油盡燈枯，各臟器功能嚴重衰竭，現有的醫療手段回天乏術，隻能盡量減輕他的痛苦，延長少許時日。

　　這個消息，關文如隻能沉重地壓在心底，轉而更加細緻地安排好醫院的一切，用最好的支持治療和藥物，讓段叔叔最後的路走得有尊嚴、少些痛苦。

　　秦悅和關元修幾乎天天往醫院跑，送飯、陪護，用老一輩的溫情溫暖著段家父女。

　　賀言之也動用了關係，確保醫院方面給予最大的關照。

　　隻是…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

　　在一個飄著細雨的清晨，段父安詳地閉上了眼睛，永遠地停止了呼吸。

　　他走得還算平靜，或許是因為終於回到了故土，見到了故人，也親眼確認女兒有了可靠的託付，心中已無太多牽挂。

　　段菲菲撲在父親尚有餘溫的身體上，發出撕心裂肺的哭喊，「爸！爸爸！你別走！你再看我一眼啊！我的孩子還沒長大，你不是說要看他們長大…上學…結婚的嗎？！爸！你醒醒啊！」

　　她的哭聲凄厲而絕望，彷彿要將靈魂都哭出來。

　　連日來的心力交瘁，加上這最終的沉重打擊，讓她情緒過於激動，一口氣沒上來，眼前一黑，直接暈厥了過去，軟軟地倒在了病床旁。

　　陪在她身邊的關文如臉色一變，急忙上前扶住她，同時對門外喊道，「醫生！醫生！快來人！」

　　關文如能明白她的痛苦，當初奶奶去世時，她也是這般捨不得，這般難過。

　　隻是啊…

　　這世間，唯有死亡讓人無能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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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陣忙亂之後，段菲菲被安置在旁邊的病床上，醫生檢查後說是悲傷過度加上身體虛弱導緻的暫時性暈厥，需要靜養。

　　關文如看著病床上好友蒼白如紙、淚痕未乾的臉，心中充滿了無盡的心疼與酸楚。

　　她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現在不是悲傷的時候，菲菲倒下了，後事必須有人來操持。

　　她先借醫院的電話給家裡打了電話。

　　奔波了那麼多天，她此時的聲音帶著疲憊，但條理清晰，「媽，段叔叔…剛剛走了，菲菲傷心過度，暈過去了，您和爸能過來醫院一趟嗎？幫我照看一下菲菲，後面的事情，我來安排。」

　　電話那頭的秦悅聞言，也是嘆息不已，連聲答應，「好好好，我們馬上就來！文如，你也別太累著，有什麼事，咱們一家人一起扛。」

　　掛了電話，關文如又撥給了賀言之。

　　「言之，段叔叔去世了。菲菲這邊需要人，後事我得幫忙張羅起來。」

　　電話那頭，賀言之沉穩的聲音立刻傳來，「我知道了，你別急，我馬上安排人聯繫殯儀館，需要什麼車輛、手續，我讓警衛員去跑，你就在醫院，穩住情緒，照顧好你朋友和咱爸媽。」

　　關文如心頭一暖，聲音有些哽咽，「謝謝。」

　　賀言之眉頭微微一皺，「我們是一家人，不說這個，我儘快處理完手頭的事過去。」

　　有了家人的支持，關文如彷彿有了主心骨。

　　她妥善處理了醫院的後續手續，等到父母趕來接手照顧尚未蘇醒的段菲菲後，她又開始馬不停蹄地聯繫殯儀館，置辦壽衣、骨灰盒，操持起所有的喪葬事宜。

　　她做事周到細緻，一切都按照能給予的最高規格和體面來安排，既是為了告慰逝者，更是為了給生者一份最後的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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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菲菲在昏迷了幾個小時後醒來，眼神空洞，彷彿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氣神。

　　在關文如和秦悅的攙扶下，她強撐著參加了父親的遺體告別儀式。

　　整個過程，她都像一尊沒有靈魂的木偶，隻是默默地流淚，幾乎站不穩。

　　關家人，包括關元修、秦悅、關文如和得知消息後特意趕回來的關紅旗，以及穿著素色衣服、顯得異常安靜懂事的三胞胎，都全程陪同在段菲菲身邊。

　　他們以親人的身份，幫她接待寥寥無幾前來弔唁的舊識，處理各種瑣碎事務。

　　火化，安置。

　　所有的一切，都在關家人沉默而有力的支撐下，有條不紊地進行完畢。

　　當段菲菲抱著那個沉甸甸的…裝著父親骨灰的盒子走出殯儀館時，天空依舊陰沉。

　　她回頭望了一眼身後那棟冰冷的建築，又看了看身邊緊緊攙扶著她的關文如，以及關家老兩口那寫滿關切和心疼的臉龐，還有那三個半大孩子擔憂的眼神。

　　巨大的悲傷依舊撕扯著她，但一種不再是孤身一人的微弱感知，也開始在冰封的心湖下悄然湧動。

　　她張了張嘴，乾裂的嘴唇翕動了幾下，最終對著關家人，深深地鞠了一躬。

　　段菲菲的聲音嘶啞得幾乎聽不見，「謝謝……謝謝叔叔阿姨，謝謝文如，謝謝大家…」

　　關文如紅著眼圈，用力握緊了她的手，「菲菲，以後有我在，我們是一家人，有事一起商量，你時刻記住，你不是一個人！」

　　秦悅也上前，輕輕抱了抱這個苦命的孩子。

　　「孩子，有什麼事兒就跟阿姨說，你知道的，阿姨從小就把你當女兒。」

　　段菲菲眼淚又忍不住流了下來，若有所思看了眼關文如身邊的賀言之。

　　心中後悔不已！

　　忍不住想…如果…如果她當初願意聽文如的建議，找個身世清白，能護的住她的人嫁了。

　　父母是不是不會過的那麼痛苦，是不是就不會那麼早離世。

　　生死面前，她的清高，她的婚姻、愛情…算得上什麼？

　　現在說什麼都晚了！

　　雨，又開始細細密密地下了起來，彷彿天空也在為這人間疾苦落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