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安撫好段菲菲的關文如終於回到家裡。

　　這個時間，父母和三胞胎還有關紅旗已經睡了。

　　賀言之聽到動靜走出來，很自然的接過她手裡的包，「累嗎？」

　　關文如扯出一抹笑，「還好，不是讓你別等我了？」

　　「反正也睡不著。」賀言之牽著她進屋。

　　把包放下後，就幫她倒熱水，讓她先去洗漱洗澡。

　　他們這屋有個大木桶，正好可以泡澡用。

　　忙碌了那麼多天，加上情緒低沉，關文如確實累。

　　等賀言之放好熱水，她直接脫了衣服坐進去，徹底放鬆。

　　賀言之站到她身後，幫她按摩肩頸，聲音輕柔，「要不然你好好休息幾天，別去店裡了，反正都有員工盯著。」

　　關文如舒服的閉上雙眼享受他的伺候，「去店裡也不累，又不是幹體力活，我就是覺得放心不下菲菲，她似乎很愧疚。」

　　人啊，就怕有對比。

　　段家和關家的情況有些類似，她父母和段菲菲的父母都是留過洋的人。

　　當初出事，兩家父母都受影響。

　　不過她當時算是運氣好，及時嫁給了賀言之。

　　賀家不管怎麼說都能說上點話，能讓人忌憚，所以她的父母才沒有受很多苦。

　　可段家不一樣，段家幾乎沒什麼靠山，到了那些地方，自然過的艱難。

　　段菲菲看到她家現在的日子還可以，內心肯定愧疚，覺得當初的選擇出了錯。

　　可造成這一切的，不是個人…

　　隻希望段菲菲能想開吧。

　　賀言之也能理解關文如說的，他繼續給她按肩頸，千言萬語也隻能說一句，「一切都在向陽了，她會越來越好的。」

　　畢竟傷害已經造成…誰也改變不了，隻能往前看了。

　　……

　　時間又平穩地流淌了一個月。

　　這一個月裡，關文如在陪伴段菲菲度過最初那段最灰暗的日子的同時，她商業拓展的腳步也並未停歇。

　　憑藉著她獨到的眼光和賀言之部分人脈的便利，她成功地在首都一家新開的頗有名氣的百貨商場裡，拿下了一個位置絕佳的櫃檯，掛上了「如意服飾」的醒目招牌。

　　開業當天，櫃檯前人流如織，新穎的服裝款式吸引了不少追求時髦的顧客。

　　關文如忙前忙後，指揮著新招聘的售貨員，應對自如。

　　傍晚，打烊之後，關文如將段菲菲帶到了商場後面，她臨時租用的一間小辦公室裡。

　　房間不大，但收拾得乾淨整潔，一張辦公桌，兩把椅子，還有一個嶄新的鐵皮文件櫃。

　　關文如給段菲菲倒了杯熱水，臉上帶著忙碌後的疲憊，但眼神明亮，「菲菲，你看，這商場的人流量，比我們臨街的店鋪還要好，這個櫃檯，以後就交給你來管。」

　　段菲菲捧著溫熱的水杯，看著窗外華燈初上的街景，再回頭看看這間象徵著嶄新開始的辦公室，眼神有些恍惚，又有些不安。

　　她低下頭，看著自己粗糙的手指，聲音細微，「文如，我知道你是為我好，可是，財務…我從來沒做過，我隻會記點工分，算算口糧…這麼一大攤子生意，錢款進出，我怕我給你搞砸了，對不起你的信任…」

　　她的擔憂是實實在在的。

　　十幾年的農村生活，幾乎磨掉了她所有與「賬本」、「財務」相關的技能和自信。

　　關文如拉過一把椅子，坐到她對面，雙手覆在她冰涼的手上，目光堅定地看著她，「菲菲，你看著我。」

　　段菲菲擡起頭，對上她清澈而有力的眼神。

　　關文如：「你忘了我們是誰了嗎？我們也是考上大學的人啊！雖然沒讀完，但我們當年的數理化成績，比多少人都強！

　　我們的學識、我們的理解能力，底子都在那裡！不過是管賬而已，進貨、出貨、收入、支出，邏輯清晰，條理分明，能比微積分還難嗎？」

　　她的話語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肯定，瞬間擊中了段菲菲內心某個被塵埃覆蓋的角落。

　　大學啊……

　　那彷彿是上輩子的事情了！

　　那些在圖書館裡埋頭苦讀、對未來充滿憧憬的日子……

　　看她表情鬆動，關文如語氣放緩，帶著鼓勵，「現在不會沒關係，我教你，一開始就是簡單的記賬，每天賣了多少錢，進了多少貨，減去成本就是利潤，流程和表格我都設計好了，很清楚，以你的聰明，最多一個星期就能上手。

　　菲菲，我們不能一直活在過去的影子裡。你得走出來，得有自己的事情做，有自己的價值。

　　這個櫃檯，不僅僅是我的生意，也是你重新站起來的起點，我相信你，你一定可以做得很好。」

　　段菲菲聽著好友這番推心置腹的話，看著她眼中毫無保留的信任，眼眶漸漸紅了。

　　這一個月來，關文如為她奔波父親的後事，無微不至地關懷她…

　　現在，又為她鋪好了這樣一條路…

　　她如果再退縮，再自我懷疑，就真的太對不起文如，也太對不起好不容易熬到今天的自己了。

　　想到這，段菲菲用力吸了吸鼻子，將湧上來的淚意逼了回去，反手握緊關文如的手，雖然聲音還有些顫抖，但眼神裡已經多了一絲決心：

　　「好！文如，我試試！我一定好好學，絕不給你拖後腿！」

　　關文如臉上綻開一個欣慰的笑容，「這就對了！這才是我認識的段菲菲嘛！」

　　她站起身，從抽屜裡拿出幾本嶄新的賬本和一套文具。

　　「來，我現在就教你我們『如意服飾』最簡單的記賬方法，很簡單，你一看就會……」

　　窗外的夜色漸濃，辦公室裡亮著溫暖的燈光。

　　兩個身影湊在辦公桌前，一個耐心講解，一個認真聆聽。

　　噼裡啪啦的算盤聲和低聲的討論，交織成一曲充滿希望的樂章。

　　段菲菲擡頭看了眼好友認真的表情，她知道，前路或許仍有坎坷，但手握賬本和鋼筆的這一刻，她彷彿重新觸摸到了那個曾經有夢想、有力量的自己。

　　而這一切，都是身邊這個摯友給予的。

　　幸好啊，她還有這麼一個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