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公社主任辦公室。

　　關文如直接來找陳建輝申請工人補貼的事兒。

　　陳建輝仔細核算了下，好一會兒才從一堆文件裡擡起頭。

　　「情況就是這麼個情況，縣裡也同意了，這筆款子專門用來獎勵這次有功的工人同志們！該發錢發錢，該發東西發東西，你列個單子上來，我儘快批。」

　　關文如笑了聲，「行！太好了，謝謝主任支持！我回去就統計落實，工人們知道了一定幹勁更足。」

　　陳建輝頷首，「還有件事，省裡剛下來的通知，要開個會，重點討論如何提高地方生產效率，特別是像你們飼料廠這樣的典型。

　　那邊領導點了名要你去，交流交流辦廠經驗，說說怎麼帶領大家提高生產。」

　　關文如猶豫一下，「什麼時候？」

　　眼下賀言之在出任務，她不是很想這時候離開，就怕白雲處理不來三個皮猴子。

　　「後天開會，明天你就得出發了。」

　　這麼急…

　　關文如想了想就點頭，「行，我知道了，那我回廠安排安排，明天一早就出發。」

　　「你想怎麼去？還能借到交通工具麼？要不我讓公社的拖拉機送你一趟？」

　　關文如：「不用麻煩公社了，路遠，拖拉機太慢，我自己跟部隊借輛吉普車開過去就行，快一些。」

　　提及吉普車的事兒，陳建輝一拍腦袋，「哎喲，你看我這記性！正要跟你說這個事！廠裡申請配專車的報告，上面已經有眉目了！基本定了，給你們廠撥一輛212！以後你出門辦事也方便點！」

　　關文如一喜，點點頭，「212已經很可以了，陳主任，替廠裡謝謝上級領導關心。」

　　陳建輝失笑，「車是有了，不過那傢夥…聽說脾氣不小啊？冬天啟動得澆開水？還得搖那個搖把子？」

　　關文如：「嗯，是有這麼個說法，聽說要是搖不著，就得找幾個人在後頭推一把，三個前進擋，一個倒擋，兩腳離合，降檔也得補腳油，不然齒碰齒，硬掛掛不進去！不過…有車總比靠兩條腿或者拖拉機強，知足了！」

　　陳建輝哈哈一笑，「也是！總歸是四個輪子了！那你明天路上小心點，開部隊的車也穩當著點。」

　　關文如：「放心吧主任，那我先回去準備開會材料和明天出發的事了。」

　　......

　　當天傍晚，關文如下班回來沒多久，她拎著一個布袋子敲開了曾春蘭家的門。

　　曾春蘭開門看到她，有些意外，「小關，快進來快進來，咋這個點過來了？喲，這手裡拎的啥？」

　　關文如笑著進屋，把袋子放在桌上，「嫂子，沒啥好東西，就是點廠裡之前發的糧油，我家就那幾口人，消耗慢，還剩不少，一直也沒吃完，再放該不新鮮了，給你和孩子們拿來吃點。」

　　曾春蘭臉色一闆，把袋子往回推，「你這是幹啥！快拿回去！我家人也不多，還能缺這口吃的？你這不見外了嗎！有啥事需要嫂子幫忙的，你儘管開口！再搞這些，我可真生氣了啊！」

　　關文如手上用力，硬是把袋子推回到曾春蘭懷裡，「嫂子，你就收下吧！你不收，我後面的話都不好意思開口求你了。」

　　這些年來，關文如一直都是這樣，需要人幫忙時，肯定會給點東西，她們也拒絕不了。

　　無奈之下，曾春蘭瞪著她，還是接過袋子，「你呀！行行行，我收下！說吧，啥事兒？跟我還用得著繞這麼大圈子？」

　　關文如含著笑，「是這樣，明天我得去省裡開個會，完了可能還要跟著領導去下面幾個地方的廠子轉轉，看看情況。

　　這一趟下來，估計沒個十天半個月回不來。

　　賀言之他又出差了，還沒回來，小雲那邊…懷著孩子，席慕凡同志假期也快到了，馬上得回首都去上學。

　　家裡就剩小雲和三個皮猴子…我實在有點不放心，所以想著還得麻煩嫂子你，平時多搭把手，照應著點。」

　　曾春蘭想都沒想，立刻答應，「哎呀！我當多大個事呢！就這？你放心去！包在我身上！

　　等席慕凡同志一回首都，我就搬過去跟白雲做個伴兒！

　　保證把她們幾個給你照顧得妥妥帖帖的！

　　你出門在外，隻管忙你的正事，家裡一點心都不用操！注意自個兒安全就行！」

　　關文如心裡一暖，「嫂子，謝謝你了…真的，這些年，多虧了大院裡你們這些嫂子幫襯…」

　　「快別這麼說！」曾春蘭打斷她，擺擺手，「打從你當了這廠長，咱們大院裡頭誰家沒沾光？

　　新布、糧油、還有那些香胰子…哪回廠裡發好東西你沒想著大家？

　　你看看院裡這些孩子，哪個不是吃得壯壯實實的？

　　比以前強多了！還有你每次去省城，回來都給大家捎些稀罕玩意兒…說起來，該是我們這些嫂子謝謝你才對！」

　　關文如：「嫂子言重了，都是互相幫襯。」

　　曾春蘭推了推她，「行了行了，咱倆就別在這客套了，你放心！家裡有我，明天就走了，多陪陪孩子。」

　　「哎！那就拜託嫂子了！我回去了，還得收拾收拾。」

　　目送關文如回對面，曾春蘭看著桌上的糧油，搖頭笑了笑。

　　這丫頭總是這麼見外。

　　......

　　次日一早，大院的學校門口有些喧鬧。

　　關文如把三個孩子送到地方，蹲下來給他們整理了一下衣服。

　　「媽媽說的話都記住了嗎？在家裡要聽話，尤其是爸爸和媽媽都不在的時候，你們不許鬧小姨，也不許讓小姨給你們亂買東西！」

　　賀奕挺起兇脯，記住了！我是大哥，我會看好弟弟們的！」

　　關文如含著笑摸了摸他的腦袋，「嗯，真棒，最重要的是，小姨肚子裡有小寶寶了，需要休息。

　　所以，不準吵著讓小姨給你們做這個做那個，也不準在家裡太吵鬧，影響到小姨，知道嗎？」

　　賀祺乖巧點頭，「知道，媽媽，我們會很乖的。」

　　關文如看向最不安分的小寶，「賀勝，你呢？聽明白了沒有？」

　　賀勝吸了吸鼻子，小手拽著關文如的衣角，「媽媽…我們真的不能跟你一起去省城嗎？以前不是一起去的嗎？」

　　關文如摸了摸他的腦袋，又揉了揉另外兩個兒子的頭，「這次不行，媽媽是去工作，不是去玩，等爸爸出差回來，我們都有空了，一定帶你們一起去，好不好？拉鉤。」

　　賀勝伸出小手指勾了勾，還是有點不情願，「那…好吧，媽媽你要快點回來。」

　　「嗯，媽媽盡量快點忙完，好了，快進去吧，要上課了。」

　　三胞胎點點頭，一步三回頭地往校門裡走，不時地回頭看站在原地的媽媽。

　　看著三個小小的身影消失在校門口，關文如這才轉身，快步朝著部隊借車的地方走去。

　　......

　　借了車，關文如先去了趟廠裡，拿上該拿的資料，帶著秘書陳曉紅一起出發。

　　吉普車行駛在顛簸的土路上，捲起陣陣塵土。

　　關文如專註地看著前方，陳曉紅坐在副駕整理著會議材料。

　　車內安靜了一段時間。

　　也不知過了多久，陳曉紅無意中瞥了眼後視鏡，皺了皺眉。

　　過了一會兒又看了一眼，語氣變得有些遲疑，「廠長…您看後面那輛解放卡車…是不是有點奇怪？」

　　關文如通過後視鏡看了一眼，「嗯？怎麼了？」

　　「從咱們出了廠區上路開始，這車好像就一直跟在後面了，這都兩個多小時了，路線跟咱們一模一樣，去省城的路中途也有幾個岔路口，它都沒拐彎。」

　　關文如面色微微一沉，迅速擡眼掃了一下後視鏡，「你看清楚了？一直是同一輛車？」

　　陳曉紅：「車牌我沒特意記，但樣子和距離都差不多…剛才過那個坑的時候它減速，我瞅見駕駛室裡好像坐著三四個人，看著都挺壯實的，不像一般司機…廠長，會不會也是去省城開會的？」

　　關文如眉頭緊鎖，又快速瞥了一眼後視鏡，眼神銳利。

　　如果他們公社或者附近公社有任務也要去開會，陳建輝肯定知道。

　　而且這年頭出行不容易，沒有很方便的交通工具。

　　如果這幫人跟她路線一緻，那陳建輝和其他公社的主任早就互相聯繫，讓她和這些人搭伴去，還能省一輛車的油費。

　　陳建輝沒有提，那就說明附近沒有跟她一起去開會的人。

　　想到這，關文如心中莫名不安。

　　但這光天化日的…這些人不至於幹什麼吧？

　　可她不敢信任任何人，想了想，她語氣更凝重，「小陳你拿起手邊那張地圖看看，離我們最近是哪個縣城，我們進去吃個午飯。」

　　陳曉紅點點頭，「好。」

　　關文如握緊了方向盤，腳下微微加深了油門。

　　前面有一段盤山路，彎多，她試試看能不能把他們甩開一段距離。

　　如果甩不掉，或者這幫人也跟著進了縣城，那真就是沖著她們來的！

　　吉普車的引擎發出一陣低吼，速度明顯提了起來，在崎嶇的山路上開始加速行駛。

　　陳曉紅都察覺到了異樣，她下意識穩住身形，找到最近的一個縣城入口後，就一直注意身後那輛車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