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他卑微的懇求，周星喬回過幾分神，她閉了閉眼，還沒等開口，去為她買飯的宋時序從身後走來。

　　看到林牧，他明顯意外。

　　再看看林牧滿身傷，更是驚訝。

　　他臉上的巴掌印還很明顯，不過宋時序也沒多問，隻道：「抱歉，星喬就是太擔心伯母了，所以才會有些激動。」

　　「林先生，你先回去養傷吧，等伯母和星喬都好點，再來吧。」

　　他扶著身體僵硬的周星喬，像是一對恩愛的情侶。

　　宋時序是一個合格的未婚夫。

　　林牧舌尖泛著苦意，點點頭，轉身往回走，走了兩步又回頭。

　　周星喬還站在原地，看著他的眸子悲傷痛苦。

　　林牧再次被刺痛，逃離此處。

　　一直到病房，他才垂下眸子，失聲痛哭。

　　他到底，怎麼就把事情搞成這樣了？

　　周星喬拒絕宋時序的攙扶：「我想出去站一會，時序哥，麻煩你幫我照看一會我母親可以嗎？」

　　宋時序點點頭，沒有拆穿她的心思，隻溫柔幫她理了理淩亂的髮絲：「別擔心，這兒有我。」

　　他看著女孩往走廊盡頭走，然後才進了病房。

　　周星喬走遠，又回來，一間一間找著林牧的病房。

　　然後隔著門上的玻璃，看向背對著門的大男生，捂著臉哭得不成樣子。

　　她心臟似被一隻大手抓住，狠狠揉搓，窒息痛苦。

　　許久，林牧才慢慢扶著牆，一步一步走回床邊，他僵硬躺下，看不出一絲人氣。

　　閉上眼就是周星喬落淚的樣子，林牧把自己蜷縮在床上。

　　下午的時候，周文川匆匆從國外趕來，一進病房就看到枯坐著的小姑娘。

　　「星喬。」

　　他喊了一聲，小姑娘擡眸看過來，明明沒有哭，卻好像一碰就碎。

　　她快碎掉了。

　　周文川小心把人抱在懷裡，聽不到妹妹的哭聲，但顫抖的身體卻暴露了她的痛苦無助。

　　「沒事了沒事了，哥哥在。」

　　等安撫完星喬，他才去找醫生詢問情況。

　　出門正好遇到忙前忙後的宋時序。

　　「多虧有你，辛苦了。」

　　周文川其實和宋時序算不得多熟，但交情還是有些的，尤其是兩家現在還有婚約。

　　宋時序溫聲回話：「別這麼客氣，都是我應該做的，你別擔心，伯母情況已經穩定，但因為失血過多，本身身體又比較虛弱，所以才一直昏迷。」

　　「醫生說，最晚明天下午就能醒過來了。」

　　聞言，周文川微微放下些心：「我母親和星喬有我看著，你先回去休息吧。」

　　宋時序和他們不一樣，他是科研人員，肯定不能一直不在科研所。

　　所以聽到這話，他點點頭：「那我下午下班，再來看星喬，她一天一夜沒睡了，你勸著她休息一會吧。」

　　周文川應了一聲，接過他手裡的各種檢查單和藥品，送他離開後，便直接回了病房。

　　周星喬努力睜著眼睛，一動不動地看著床上蒼白虛弱的母親，就好像自己少看一秒，她就會消失一樣。

　　周文川放下東西，拿了個凳子坐在她旁邊，攬著她靠在自己肩膀，像小時候那樣哄著妹妹。

　　「哥哥在，別怕。」

　　他輕輕拍著小姑娘肩膀，無聲安撫著她不安的情緒。

　　許久，才感覺到她呼吸平穩下來。

　　周文川把她抱起來，放在旁邊的陪護床上，但是卻沒辦法離開。

　　因為小姑娘即便睡夢中還緊緊抓著他的衣服。

　　「哥哥……」

　　她小聲喊著，眼角有淚滑落。

　　「哥哥在。」

　　周文川坐在床邊，替她擦乾眼淚，繼續輕輕拍著她，像哄小孩子一樣。

　　然後又聽到小姑娘痛苦出聲：「林牧。」

　　周文川還不知道具體情況，聽到她喊林牧，以為還是因為之前她提及婚約這事。

　　他嘆了口氣，原本還想著忙完這段時間，探探母親的口風，卻沒想到，遭逢這變故。

　　餘光看到病房外有人，他擡眸看過去。

　　林牧正隔著玻璃，不安愧疚地看過來。

　　注意到他頭上纏著的紗布，周文川眉眼動了下。

　　他小心扯出衣角，起身出門。

　　怕吵到病房裡的人，他關好房門，才開口：「怎麼傷這麼嚴重？」

　　林牧不敢看他，低著頭道歉：「抱歉文川哥，都是我不好，是我差點害死伯母，都是我的錯，對不起。」

　　聞言，周文川眉頭緊鎖，母親出意外和他有關？

　　他和林牧相處不多，但卻知道他雖然性格大大咧咧，但絕不是一個莽撞，沒分寸的人。

　　他溫聲開口：「到底是怎麼回事？」

　　林牧垂著眸子，大概講了這兩天發生的事情。

　　聞言，周文川嘆了口氣：「母親這事隻是意外，你別太過自責。」

　　想了下，他又道：「周夫人這個稱呼，或許會讓母親觸景傷情，但還不至於因此輕生。」

　　他這句話落下，擡眸看到從蔣顏處得知消息，匆忙趕來的時染。

　　陸遠舟開車送她過來，但時染沒讓他跟過來。

　　她和林牧一樣，滿臉自責。

　　周文川語氣依然平和，帶著幾分為兄長的責任感，安撫著他們的情緒。

　　「其實母親的情況，一直不太好，和你們無關。」

　　「林牧，星喬或許說了難聽話，也或許做了什麼偏激行為，你都別放在心上，別怪她。」

　　不用他說，林牧也不可能怪周星喬。

　　隻是心疼她。

　　她這麼多年，和母親相依為命，母親就是她的精神支柱，自然不能接受周夫人出意外。

　　周文川眉眼滿是郁色：「或許，母親一直都有輕生的念頭，她努力支撐兩年，已是強弩之末，她一直不快樂。」

　　「但是每次輕生，星喬的痛苦不亞於她，這兩年我們都覺得，母親或許病情好轉了，可從早上得知母親輕生的消息，我便想，她可能隻是不想讓星喬擔心，努力將自己偽裝成正常人。」

　　她一直在強撐著。

　　說這些話的時候，周文川看似平靜，其實內心痛苦不堪。

　　他的母親和妹妹，他最親的人，處在痛苦絕望的邊緣，可是他卻無力拯救任何一個。

　　時染隔著玻璃看向裡面熟睡的人，她心知，無論周夫人是不是因為一個稱呼，觸發傷心往事，但起因的確是因她而起。

　　是她自負！

　　她回身道歉，林牧知道她是好意，不會怪她。

　　周文川也不覺得，這事是她的責任。

　　隻是碰巧了。

　　世事就是如此無常，意外防不勝防。

　　周文川看了眼林牧，欲言又止。

　　想了想，片刻，他還是開口：「林牧，星喬其實心裡有你，等事情過去，你們好好談談吧。」

　　這話，讓林牧心口抽疼，他有些不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