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章 全盤托出
待塵埃落定,趙卓然的專職司機已如鐵塔般護在方濤身前。
年輕人右手仍保持著格鬥架勢,鷹隼般的目光掃過在場暴徒。
這突如其來的一幕讓幾名打手僵在原地,誰也沒料到看似普通的司機竟有這般駭人身手。
「清平世界容得你們放肆?」趙卓然拄著沉香木杖快步逼近,此刻的老者全然不見病容,聲若洪鐘的氣勢驚得暴徒們連退數步。
趙家大小姐緊隨其後,纖纖玉指緊張地攥住方濤衣袖:「沒傷著哪裡吧?」
青年醫師撣了撣衣角浮塵,戲謔地瞥向癱坐牆角的身影:「該擔心的是他們。」艾治垣聞言渾身劇顫,斷肢處傳來鑽心疼痛也顧不得,拚命用後腦勺抵著牆面往後縮。
「報上名來。」趙卓然目光如炬逼視著蜷縮在地的男人。
艾治垣喉結滾動數次,冷汗浸透的後背在磚牆上拖出水痕。
正當他支支吾吾時,方濤突然恍然擊掌:「這不是天元閣趙二少身邊那個暴發戶跟班麼?上次在玩石場……」
趙家祖孫聞言齊齊轉頭,趙如玉綉眉微蹙:「你認識這些宵小之徒?」老者指節敲擊杖頭的節奏陡然加重,空氣中瀰漫著山雨欲來的壓迫感。
「方先生和他有交情?」
趙卓然略顯詫異地追問。方濤摸著後頸笑道:「在城南商會慶典上碰過杯而已。」
趙如玉纖指繞著發梢打趣:「這個趙二柱子究竟何方神聖?」話剛出口方濤就意識到失言,支支吾吾地解釋:「大概……是你兄長?」
「趙廣源?」趙卓然面色明顯發僵,手中茶盞輕顫溢出幾滴茶水。方濤乾笑著往椅背縮了縮,趙如玉突然笑得前仰後合:「若是讓大哥聽見這諢名,怕是要掀了茶案。」
老管家此時領著個鼻青臉腫的年輕人進來,趙卓然眯眼辨認:「你是艾家老三……」趙如玉小聲提醒:「艾治垣。」
這名字讓方濤突然瞪大雙眼:「艾……艾什麼病?」話還沒說完,艾治垣額頭青筋暴起,裹著紗布的手掌重重拍在案幾上:「趙老您要為我做主!就是這個江湖騙子害我遭此橫禍。」
「且慢。」方濤霍然起身,「我前日才在景泰樓外與你寒暄過兩句,之後連你影子都沒見著。」說罷轉向趙卓然攤開雙手,滿臉無辜。
趙卓然目光如炬盯著艾治垣:「可有實證?」趙如玉適時插話:「總該說清事發時間地點吧?」
方濤忽然瞥見艾治垣西裝上的鞋印,恍然道:「莫不是昨夜在城西玩坊被費五爺教訓了?」這話讓艾治垣臉色驟變,原本要掏手機的手僵在半空。
「這邏輯鏈有問題吧?」趙卓然摸著下巴陷入困惑。
艾治垣脖頸上的青筋突然暴起,攥緊的拳頭將西裝袖口扯出褶皺:「要不是你搞鬼,他們敢動我一根頭髮?」
方濤噗嗤笑出聲,打量著眼前這個面紅耳赤的紈絝子弟。某些含著金湯匙長大的傢夥似乎總把世界當成自家沙盤,連因果邏輯都能隨心所欲地編排。
「打斷一下,」趙卓然突然豎起手掌,「費先生為何要對你動手?」他的目光在兩人間來回逡巡,這就像看到被狗咬的人不去找狗主人,反而怪路過的貓,簡直荒謬得可笑。
艾治垣像被掐住喉嚨的鵝,支支吾吾半晌憋不出完整句子。漲紅的臉逐漸發紫,彷彿有人往他血管裡注射了濃縮的難堪。
「不如我來複盤現場?」方濤慵懶地倚在真皮沙發扶手上,指尖輕點太陽穴,「昨晚回四季酒店套房,發現被單下藏著兩位陌生女子。」他故意停頓,欣賞著趙家爺孫同步瞪大的瞳孔。
趙如玉耳尖泛起珊瑚色,垂眸盯著自己鑲鑽的指甲。這個笑起來像春風拂面的男人,怎麼描述起這種事就像在菜市場講價?
「還沒等我報警,那位費先生就帶著六個紋身壯漢破門而入。」方濤模仿大鬍子誇張地揮舞手臂,「說我搞特殊服務,要給我點顏色看看。」他話鋒突然急轉,「結果兩位女士當場反水。」
艾治垣觸電般抖了抖,彷彿又聽見那對雙胞胎在警局指認自己時的尖利嗓音。趙如玉猛地擡頭:「她們說了什麼?」
「有位艾先生付了二十萬定金,讓我們藏在1808號房等費總來查房。」方濤惟妙惟肖地模仿女聲,指尖劃過空氣支票,「說事成後再給三十萬封口費呢。」
「這不可能。」
趙如玉怔怔後退兩步,指尖抵在唇邊,難以置信地望向滿臉淤青的艾治垣。趙卓然拄著紫檀手杖重重叩地,蒼勁的嗓音裹著雷霆之怒:「值班負責人呢?給我出來說清楚。」
三樓監控室裡,趙廣源的西裝領口已被冷汗浸透。他焦躁地扯松領帶,對著保安隊長低吼:「老爺子上周才做過心臟搭橋,怎麼突然來查崗?」見對方茫然搖頭,他煩躁地踢開轉椅,紅木椅腳在地面劃出刺耳聲響。
這場鬧劇本是他精心策劃的局。那對收了封口費的雙胞胎姐妹,原該在費勁破門時咬死方濤不放。
誰料審訊燈剛亮,兩個女孩就竹筒倒豆子全招了。
暴怒的費勁將艾治垣揍成石膏人不說,現在還要他收拾爛攤子。
更糟的是老爺子親臨現場。趙廣源盯著監控屏裡疾步而來的妹妹,喉結艱難滾動。
父親若知曉他濫用職權封鎖酒店監控,縱容打手圍堵客人……他下意識摸了摸後腰,二十年前家法藤條留下的舊傷隱隱作痛。
「祖父,張經理帶來了。」趙如玉清亮的聲音穿透大堂。身著筆挺制服的中年男子垂首而立,領結隨著顫抖的喉結上下起伏。
趙卓然鷹隼般的目光掃過對方兇牌,忽然舉起手杖指向天花闆:「擡頭!看著我的眼睛說,三樓誰在遙控指揮?」
鋼化玻璃幕牆折射的冷光中,趙廣源與父親淩厲的視線隔空相撞。他慌忙縮回窗簾後,掌心黏膩的冷汗在米色紗簾上洇出深色指印。
經理餘光瞥見趙卓然轉身,嚇得一個激靈縮回脖子,踉蹌著倒退兩步。
「是二少爺下的命令,叫我們別摻和這事……」他在趙卓然淩厲的目光下,襯衫後背洇出大片汗漬,結結巴巴全盤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