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濃稠似墨，卻被如水的月光悄然暈染開來。

　　微風輕拂，帶著絲絲縷縷不知名的花香，似在訴說著夜的溫柔。

　　一旁的老槐樹伸展著枝葉，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影子。

　　林菀獨自坐在裁縫鋪前的門檻上，如水的月光傾灑而下，紮著兩根麻花辮的身影，在這樣朦朧的光暈中，宛如從畫中走出來的人兒，讓人心碎。

　　他望見這一抹身影，心中急切，腳步不由自主地加快，也沒顧及什麼，直接在林菀的身邊坐了下來。

　　他轉過頭挑眉打趣道「坐這裡賞月呢？」

　　林菀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忽然感覺到身側有人靠近，一擡頭便撞上李雲澤的明亮的眼眸。她嘴角上揚，沖李雲澤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來。

　　「是呀，李營長也是來賞月的？」

　　她的語氣太過輕鬆，就像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要不是左臉上的傷觸目驚心，李雲澤都不會覺得她曾被林鐵軍狠狠地扇過巴掌，

　　李雲澤借著朦朧的月色，凝視著林菀，看她心情還不錯的樣子，便故作輕鬆的說道。

　　「對啊，月色著實不錯。

　　我去給你送小學課本，林潔說你來了這裡，我就過來了。」

　　頓了頓，他又接著說。「他們說你和家裡吵架了，怎麼回事？不同意你離婚？」

　　林菀彷彿並未被剛剛發生的事情影響。

　　她擡頭望了望高懸於天際的明月，又轉頭看向李雲澤，沖他甜甜一笑。

　　「沒事啦，過程是有點曲折，不過都會過去的。」

　　李雲澤本來還想說點什麼，但又覺得似乎什麼都不必說。

　　林菀心裡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麼。

　　顯而易見，這些年不管是婚後還是婚前，她過得都並不如意。

　　以她的性子，若過的好，也不會又是離婚，又是要斷絕關係了。

　　他隻覺得就這樣靜靜地陪著她就很好。

　　沉默片刻。

　　林菀突然問道」李營長，你不勸我回家，也不勸我不要離婚嗎？「

　　李雲澤看著她，眼神平靜「有什麼好勸的，你的日子過的咋樣，你比我清楚。」

　　林菀眨了眨眼說」我還以為，你也是來勸我回去跟王富貴好好過日子，跟我爹和我娘賠不是的呢。」

　　李雲澤笑了」哈哈，我可不是婦女主任，天天管這些。「

　　林菀點了點頭」我以為公職人員都會來勸的。「

　　李雲澤反問」那你需要我勸？「

　　林菀果斷地搖搖頭」那還是別了，你們在部隊都做什麼？「

　　李雲澤看著林菀搖頭的樣子，嘴角微微上揚，接著很認真地說道。

　　「剛去部隊那年，營裡要殺豬，班長問我們誰會。

　　剛好，之前公社裡殺豬的時候我去過，班長就讓我去了。

　　還問我派幾個人，我說再來一個就夠了，沒想到給我派了六個人來....

　　於是，我們一行人浩浩蕩蕩的去了炊事班。

　　到了那兒一看，這刀太鈍了，得磨一下才行。

　　我就讓兄弟們先把豬按著，別讓它跑了，我磨了刀就來。

　　等我磨好刀出來一看.....

　　六個人死死的把豬按在地上

　　居然把豬給掐死了......」

　　林菀忍不住笑出聲來。

　　李雲澤想了想，又繼續說道。

　　「上次，我們食堂做肉包子。

　　到飯點的時候，大家都向食堂飛奔過去，一班的班長不小心摔了。

　　同行的新兵正準備上去扶他。

　　然後班長大喝道:不要管我，快去搶包子.....」

　　林菀側身靠著門框，笑得眉眼彎彎。

　　「哈哈哈，你們都這麼逗的嗎？」

　　李雲澤也跟著笑了起來，目光裡全是溫柔「那可不，部隊裡平時好玩的事情還多了去了。」

　　看著林菀心情明顯好了不少。

　　李雲澤心裡也湧起一陣欣慰，他收回搭在腿上的手，站起身來說道。

　　「上次說的房子的事情。

　　我和我媽商量了一下，我們家現在住的屋旁邊不遠有一間土胚房，也是我們家的，之前偶爾放點雜物。

　　我收拾了一下，你要是不介意，可以先住著。」

　　林菀聽到這話雙眸還是忍不住微微顫抖了一下下，她嘴角抿成一條直線。

　　她確實沒有地方可以去。

　　在家從父，出嫁從夫；這大概是大多數女人的悲哀。

　　娘家，不是自己家，那是哥哥或者弟弟的家，倘若沒有哥哥弟弟，那也會成為招婿的姐姐或者妹妹的家，嫁出去的女兒如同潑出去的水。

　　而在婆家，自己始終是個外人，那裡同樣不是自己的家。

　　這世界這麼大，卻沒有一處自己的容身之所。

　　林菀原本打算今晚先在這兒坐一晚上，等明天裁縫鋪開門了，去問問師傅，看以後晚上能不能睡在鋪子裡。

　　或者硬著頭皮再去問問錢隊長，看看能不能幫忙想想辦法，雖然上次錢隊長對她愛搭不理的。

　　「謝謝啊，我不介意，房子租金我怎麼給你？」

　　李雲澤本就沒打算收租金，可又怕林菀拒絕，想了想才說道。

　　「這個你跟我媽商量吧，給不給都行。」

　　李雲澤家裡前兩年新蓋了三間青磚房，他們家人口少，姐姐早就嫁人了，現在隻有他和他母親兩人。

　　他父親在他還沒有出生時，在執行一個特殊任務中，為救戰友犧牲了。

　　他的父母感情深，母親也沒再嫁。

　　青磚房修好後，舊的土坯房便無償提供給了下鄉的知青們居住。

　　如今剛好剩下一間單獨的土坯房。

　　林菀背著挎包，跟著李雲澤身後，來到了這間房子前。

　　門軸因長時間未使用，轉動起來略顯僵硬，推開時發出「吱呀」的聲響。

　　林菀走進土胚房的時候，李雲澤已經點燃了煤油燈。

　　看到這間屋子，林菀心裡一下子就踏實了下來。

　　房子不大，但明顯能看出最近被打掃過，一個人住完全沒問題。

　　林菀本就不是個挑剔的人，之前都做好了睡橋洞的準備，現在有這樣一間房子，她自然滿意的不行。

　　林菀把挎包放到木桌上，對李雲澤說。

　　「我看行，謝謝李營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