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淵臉色鐵青,兇膛劇烈起伏。他猛地朝著濃霧瀰漫的黑暗叢林發出震天怒吼:
「小子!等移花神殿那幫人滾蛋,老子就算把黑暗之林翻個底朝天,也定要將你揪出來!」
「抽你的魂,煉你的魄,讓你永世不得超生!」
極度憤怒之下,他雄渾的聲音還帶著扭曲的顫抖,在黎明的山林間反覆回蕩,驚起無數飛鳥。
陸雲對身後的威脅絲毫不在意,隻是將速度提升到極緻,和林宵在林中快速穿梭。
直到與焦急等待的大部隊匯合,他才稍稍放緩腳步,好在對方並沒有追上來。
此時,天色已經徹底放亮,晨曦驅散了部分迷霧,卻也照亮了每個人臉上惶恐不安的神情。
光明並未帶來安全感,反而意味著移花神殿的人隨時可能出現,而他們剛剛又徹底與霧隱寨結下死仇。
現在可謂是前有狼後有虎,真正的進退維谷,陷入了無解的死局。
一股沉重的陰霾籠罩在每個人的心頭,壓抑得幾乎令人窒息。
就連一向沉穩多智的陸雲,此刻也緊鎖眉頭,一時之間想不出任何破局之策。
沉默良久,陸雲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他目光掃過疲憊不堪、帶傷的眾人,沉聲道:「既然進退無路,我們便就地紮營,以不變應萬變吧!」
「把所有的陣眼能量石都拿出來,一個不留,全部用於布設防禦陣法!能抵擋一時算一時吧。」
說著,他毫不猶豫地將自己所有積攢的能量石,乃至一些蘊含靈力的材料盡數取出,一股腦地塞到林宵手中。
鳳鳴寨眾人對陣法一道同樣頗有造詣,也用不著他再親自動手。
安排妥當後,陸雲快步走到被妥善安置在樹下的白揚身旁。白揚依舊昏迷不醒,臉色蒼白如紙,氣息微弱。
陸雲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將手掌貼在其額頭,一絲精純溫和的五行靈力緩緩渡入,仔細探查其傷勢。
情況很不樂觀,神魂受創極重,若非白揚自身根基還算紮實,恐怕早已撐不住。
陸雲面色凝重,取出一個玉瓶,倒出一枚散發著柔和光暈的丹藥。正是極其珍貴的八階丹藥「蘊神丹」。
他輕輕撬開白揚的牙關,將丹藥送入其口中,助其化開藥力。
緊接著,他又以手代筆,引動周圍的純凈靈氣,結合自身五行之力,在白揚周圍迅速勾勒出一個「修魂陣法」。
準備以陣法輔助的方式為其療傷。
符文成型的瞬間,散發出溫暖祥和的氣息,如同一個無形的繭,將白揚包裹其中,緩緩溫養滋潤著其受損的神魂。
整個過程持續了將近半個時辰,陸雲額角也滲出了細密的汗珠。他終於緩緩收回靈力。
陣法中央,白揚的睫毛顫動了幾下,終於艱難地睜開了眼睛,眼神有些渙散,好一會兒才聚焦。
「陸大哥……我,我沒死?」他的聲音極其沙啞虛弱,彷彿每說一個字都耗費著巨大的力氣。
看著白揚醒來,陸雲再想起昨夜為了救他,那些奮不顧身撲向移花神,最終卻血灑當場的兄弟。
他隻覺得鼻尖一酸,眼眶不由自主地泛紅。
陸雲抿緊嘴唇,隻是輕輕搖了搖頭,示意他別多想,安心養傷。
白揚雖然蘇醒,但神魂之傷非同小可,絕非一時半刻能夠痊癒,後續必須靜心休養很長一段時間。
白揚卻艱難地轉動脖頸,看了看四周正在忙碌布防、人人帶傷的同伴們,掙紮著想要坐起來。
可他的身體虛弱到根本不聽使喚,剛擡起一點就又無力地跌躺回去。
他臉上浮現出焦急的神色,喘著氣問道:「移花神殿……他們沒追上來嗎?」
陸雲再次搖了搖頭,眉頭也微微蹙起:「僥倖,還沒有。」
事實上,這也是他心中最大的疑惑。
按照魔月的性格,既然發現了自己的蹤跡,就絕不會善罷甘休,必定會發動不死不休的追擊。
可奇怪的是,如今天已大亮,山林間的視野好了許多,但移花神殿的人馬,卻一直沒有追上來。
但這也讓這些經過一夜慘烈廝殺的人,終於得到一點短暫的修整機會。
這時,林宵也走了過來,坐在了旁邊。篝火跳動的火焰,映照著三張寫滿疲憊與焦慮的臉龐。
白揚靠著一塊冰冷的岩石,目光掃過周圍東倒西歪、傷痕纍纍的弟兄們,滿臉擔憂的打破了沉默:
「離彼岸花之夜隻剩下八天了,魔王潮必至。」
「若是進不了霧隱寨,找不到屏障依託,就算移花神殿的人不來,我們這些人……恐怕也……」
他的話沒有說完,但未盡之意像一塊巨石,重重壓在了每個人的心頭。
無險可守的一群流匪,在那種天地劫難面前,幾乎形同螻蟻!
林宵用一根樹枝無意識地撥弄著火堆,火星四濺。他嘆了口氣,眉頭擰成一個疙瘩:
「陳淵那老狐狸,本身已是鉛丹境九重的修為,霧隱寨內到底還藏著多少好手,我們一無所知。」
「就算……就算陸兄弟真有辦法能破開那龜殼陣法,人少了衝進去也是以卵擊石,白白送死。」
他的分析冷靜而殘酷,將現實的冰冷赤裸裸地攤開在三人面前。
越來越多的各寨首領,全都圍了過來,一個個疲憊的耷拉著頭。
陸雲取出一個略顯陳舊的玉瓶,輕輕倒出裡面的丹藥。寥寥三十幾枚丹丸飄在空中,散發出淡淡的清涼葯香。
「八階解毒丹,我也隻有這麼多。」他的聲音帶著一絲難以掩飾的無力感。
「而且,我們這邊的高手昨夜折損太多,即使有丹藥……」後面的話他即使沒說出來大家也懂。
丹藥不足,強者凋零,前有堅壁,後有追兵,頭頂還懸著魔王潮這把利劍,這幾乎是一個令人絕望的死局。
眾人在篝火旁陷入了長久的沉默。隻有火焰燃燒的嗶剝聲,證明著時間並未停滯。
激戰一天一夜的疲憊如同潮水,後知後覺地席捲而來,侵蝕著每個人的意志和身體。
最終,林宵將手中的樹枝扔進火堆,拍了拍手站起身,「先歇息吧,總得喘口氣。」
他活動了一下僵硬的肩膀,目光投向營地外圍漸漸散去的濃霧,「崗哨我來安排,你們抓緊時間睡一會兒吧。」
陸雲擡眼看了看他,點點頭,沒有多說,他們需要保存每一分體力。
白揚也勉強頷首,身體已經不由自主地滑下去,再次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林宵提起兵刃,身影很快融入營地邊緣的陰影之中,警惕地注視著四周的動靜。
雖然朝陽已經升起,霧氣也散了大半。可黑風嶺的山坳裡,疲憊不堪的土匪們橫七豎八地躺著。
沉陷在短暫的、來之不易的睡眠中。
陸雲睡得極不安穩,緊繃的神經在睡夢裡依舊拉扯著。
眼前反覆閃現著昨夜的血火、潰散的兄弟、還有陳淵那張冷漠倨傲的臉。
就在噩夢糾纏的同時,一片攻擊波的轟鳴聲,猛地刺入耳膜!
陸雲睜開眼睛,接二連三的爆炸聲提醒著他,這不是在做夢,是真的交戰聲。
他一個激靈,豁然坐起,手下意識按在了刀柄上,第一個竄入腦海的念頭是:移花神殿追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