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守歲
打過霜的白菜,吃起來滋味清甜,臘肉帶著特有的香味兒。
又加上豬油,所以就算是一大鍋白菜,對於吃了好多天清湯寡水的人來說,也都異常滿足。
一口白菜上裹滿了油花兒,腌芋頭梗又酸爽下飯。
除了三郎和二娘,基本上每人都吃了兩大碗米飯。
幾人放下碗筷,摸著肚子舒服的直嘆氣。
守歲,是春節的傳統習俗。
吃過了飯,幾人並沒有像往常一般散去,圍在火堆前商量接下來的打算。
俗話說三十的火,十五的燈。
大年三十這天火堆是不能熄滅的。
這場大火燒了不少樹木,倒是給他們留了許多柴火。
雖說擔心山下有人看見。
但是,晚上燒柴火倒是沒關係,山上烏漆嘛黑一片,煙跑出來也看不見。
面前是暖烘烘的柴火,身邊坐著家裡人,前兩日撲火逃難的恐懼感也散去不少。
眾人都是難得的安心。
李老頭兩口子也再沒有提過自己的小兒子,彷彿不存在一樣。
隻是吃飯時好幾聲嘆息,暴露他們心裡還是有所挂念的。
逗著幾個小孩說了會子閑話,何春花便說出了她的盤算。
眼下,他們最重要的是,一來確定山下的流民或者匪寇走了沒有。
至少讓他們能放心大膽的出山洞活動。
二來,在村裡再找些能用的工具,鍋碗瓢盆都好,來者不拒。
眼下他們就一個洗菜的盆,一個水桶,一口鍋。
這麼多人生活,別說洗澡,燒水做飯都成問題。
之前帶糧食,或者一些日常用品來這處,劉氏以為他們隻是在這裡暫住。
過不了多久就能下山回去。
眼下聽何春花的意思,好像他們是要在這裡一直住下去。
所以,等她說完,劉氏便問道,「難道我們要一直在這裡住著?」
何春花點頭,「至少要等天下大定,上頭分出個勝負來。」
李滿倉跟何春花是同樣的看法,眼下外面兵荒馬亂,就算這波流匪過去,不敢保證不會有下一波人進村。
就他們這幾個人,別說山匪,就算碰上一波人多勢眾的難民,他們都能成為砧闆上的肉。
而眼下山上被火燒過,山下也是斷壁殘垣。
那些流匪也就會進村裡尋一尋,看還有沒有什麼用得上好東西,並不會想到山上還藏的有人。
這叫反其道而行之。
也叫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李滿倉這些話說完,眾人沉默了一陣。
柳大夫先拍了闆,「我就聽你們的,在山上住著,反正我覺得春花的主意一向不會錯。」
李老頭跟著點頭,「她的主意是不錯,要不是她,我們如今能安穩的吃頓熱乎菜?怕是那些逃難的……唉……」
聽著這話的幾人都知道,他這是又擔心自己小兒子一家了。
當初李老頭氣的臉紅脖子粗,什麼話難聽罵什麼。
如今氣兒順了些,到底還是割捨不下這骨肉親情。
大牛是個急脾氣的,見著自己爹又在那裡長籲短嘆,還心疼起那個沒良心弟弟來,就要忍不住刺上兩句,
「你有這個力氣在這兒感慨,還不如多想想明年在哪裡開荒地,去哪兒找水源!」
看著父子倆馬上又要嗆起來,何春花趕緊岔開話題,
「大牛說的是,這水源確實是個大問題。不解決好,怕是以後生存是個大問題。」
「不能去你們之前住的那處取水嗎?」
柳大夫問的就是何春花他們之前打水的那個小水池。
「那裡離我們這裡太遠不說,更多的是離山下也近,別人在村裡就能見著山上的人影,不安全。」
何春花說完,李滿倉接著補充,
「等我們明日下山再找些東西後,想辦法把上山的路給堵上,多設置幾個障礙也是好的,防止後面有人突然上來。」
李老頭頷首表示認同,又緩緩說道:「水源這事兒也好辦,第一,順著你們之前那處泉水往上尋,就算水少,煮飯燒水不成問題。
第二,等天暖和一些我們就挖個大坑,找些石頭鋪底下,日常儲雨水澆地。」
沒有更好的辦法,眼下也隻能這樣安排,幾個人點頭應下。
大事兒聊定,幾人臉色也緩和了不少。
大過年的,瓜子糖果都沒有。
何春花拿出白糖罐子,一人沖了一碗糖水,算是應個景兒。
白糖放的不多,隻有一絲絲兒甜味,幾個小孩捧著碗喝的滋溜響。
看著子時過了,守歲也算完成。
眾人紛紛散去,東倒西歪的睡覺。
沒有人洗澡,沒有人脫鞋。
水不夠,盆也不夠。
何春花在腳臭味和呼嚕聲折磨下,最終還是睡著了。
第二天清晨,大雪依然在紛紛揚揚的下著,地上的雪已經有一指多厚。
換作往年,這個時候下雪,李老頭必要背著手,看著漫天大雪,讚歎一聲「瑞雪兆豐年!」
今年,隻剩下嘆氣。
莊稼都沒有,下再厚的雪也沒用!
雖然,何春花很想在新的一年,第一頓飯做點好的。
可是,看著趙嬸子一早就蹲在火堆邊,開始煮上粥。
何春花就歇了這心思。
對於過夠了苦日子的人來說,節約糧食是刻進了骨子裡。
前兩日他們吃蘿蔔,連蘿蔔上快枯萎的葉子趙嬸子都不讓扔,拿開水燙了做成了腌菜。
眼下這麼多張嘴要吃飯,她這樣精打細算也沒有錯。
不能改變他們的觀念,那就隻能想辦法改變現狀。
吃完了飯,雪也停了下來。
李滿倉和大牛便下了山。
趙嬸子幾人在家,用木棍將坎沿邊插上籬笆,防止孩子們不小心玩鬧時掉下來。
何春花帶著大郎扛住鋤頭繼續往山裡走。
雖然雪路難行,但她還是想碰碰運氣。
大郎見何春花主動帶著自己,心裡高興,她終於不再把自己當成小孩子了。
何春花的目標是找兔子。
眼下是冬天,正好是動物冬眠的時候。
那些兔子肯定會在洞穴裡被火熏死。
雪已經有小腿肚子那麼高,可是她不想等。
那些兔子已經死了兩三天,就算眼下天氣冷,但等到雪化再來撿怕是也來不及。
聽到何春花是出來撿兔子,大郎淡定的臉色有些皸裂,幽怨的看了她一眼,
「春不撿雞,冬不撿兔,這句話你沒聽說過嗎?」
「春不撿雞,是因為春天是野雞發雞瘟的高峰期,野雞那麼靈活的動物,能被人撿到,肯定是那雞有病了,人吃了會生病。」
「冬不撿兔,是因為兔子皮毛厚,冬天不會輕易被凍死,所以冬天能隨便撿到的兔子肯定也是生了病的。」
「而我們,今天要撿到兔子,是要挑那些被燒死的。我們仔細觀察它們的口鼻有沒有煙灰,就能辨別。」
整天悶在石洞裡,難得出來透透氣,何春花感覺神清氣爽,難道好心情的打趣他,
「舉人老爺,莫要讀書讀迂腐了」
這是他跟娘的秘密,除了他爹,旁人再也聽不懂。
大郎雖然臊的臉通紅,心裡卻甜絲絲兒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