婦人們上前跟何春花打過招呼，便自覺的幫著做些摘菜洗菜的活兒。

　　幾個婦人紮成一堆，一邊說笑一邊手裡忙個不停。

　　男人們也大多三三兩兩湊在一起揣著手說些閑話，順便拿一隻眼睛盯著自家孩子，生怕他們忍不住湊到竈邊兒去看。

　　雖然他們自己也饞的直吞口水，可孩子們這種直白的「向嘴」行為，他們還是覺得有些太丟臉。

　　不過也不怪他們，著實是那邊鍋裡飄過來的味道太香了些。

　　李滿倉他們把兔子和各種魚處理好之後，何春花就已經忙活開了。

　　四個竈裡都噼裡啪啦燃燒著柴火，何春花更是站在鍋邊鏟子都快掄冒煙。

　　一個鍋裡煮著苞米和紅薯稀飯，一個鍋裡鹵著兔子。

　　還有切成薄片的臘肉煸出油，放上何春花去年冬天用黃豆和辣椒做的醬，炒出香味後再放入春筍，最後倒上水一起燉。

　　另外一個鍋裡是泥鰍蘿蔔絲湯，不需要加什麼東西調味，光是咕咚冒泡的乳白湯汁都能讓人食指大動。

　　等苞米紅薯稀飯煮好，何春花便將它們盛到大盆裡裝起來，然後又用這個鍋開始做魚。

　　方才炒臘肉時榨出來許多油，何春花特意拿碗裝了起來，此時便用它來煎魚。

　　她們今兒捕的多是些小鯽魚，小孩巴掌般大小。

　　李家村前邊幾年沒人住，所以這水裡的魚也過了好一陣子的悠閑日子，等去年村裡回來人了，這水也冷起來了，捕魚的人也少。

　　再者說，沒有油鹽和大量的佐料調味，這魚其實十分腥臭，並不好吃，所以李家村很少有人吃它。

　　因此，這些魚在安逸的環境中待久了，就有些獃頭獃腦，十分好捕捉。

　　李滿倉拿糧食下山後，抓了把苞米面帶了過來。

　　在筲萁裡撒上一些，不一會兒這些魚就爭先恐後的過來搶食，然後趁其不備將水裡的筲萁快速撈起，就有大大小小好多條泛著銀光的魚在筲萁裡蹦躂。

　　這些小魚去了魚鱗和鰓，在肚子上用指甲掐一條小口，將內臟擠出來就算清理好了。

　　撒上鹽腌制一會兒，再裹上麵粉下鍋炸，撈起後加上蔥段薑絲幹辣子一起炒，一口一個，根本不用吐刺，用來佐酒最好不過。

　　但是今天李滿倉他們沒有帶麵粉下來，而且也沒有那麼多油可供她嚯嚯，

　　所以何春花就把腌好的魚下鍋煎成兩面金黃再撈起來，然後鍋底留油，放上辣椒醬炒香，添上水之後放入切碎的酸菜，等水燒開再把魚放進去。

　　為了省事，何春花將切成小段的黃鱔也放進去一起煮，最後放些鹽調味，然後下入紫蘇，野蔥增香。

　　隨著這鍋酸辣鮮香的鐵鍋燉小魚做好，霍知雨和周嬸子也將幾樣野菜涼拌好了。

　　香椿焯水，然後切碎，放點鹽和油調味兒就行。

　　這種獨屬於春天的美食不需要多複雜的烹飪，吃的就是一個鮮。

　　還有折耳根和薺菜，也是如此做法。

　　兔子肉不多，何春花盡量讓每個人都能嘗到味兒，所以就將鹵好的兔子剁成小塊，和切成滾刀塊的土豆翻炒片刻，加入滷水一起燉。

　　趁著等土豆燉爛的功夫，何春花將做好的菜分裝到各種盆裡。

　　然後李滿倉幾個漢子就將這些分好的菜端上「桌」。

　　這裡的桌子可不是四條腿的實木桌子，而是村裡人用新鮮的松針或者乾草鋪就而成。

　　何春花記得，用松針鋪地吃飯是雲南那邊的彜族的一種傳統文化。

　　松樹在彜族文化中象徵著長壽和吉祥。

　　所以每到過年或者婚宴，就會以松針鋪地，大家圍坐在一起吃飯，圖一個幸福、平安、吉祥的好兆頭。

　　雖然他們李家村用松針鋪地單純是因為沒有桌椅，不過何春花覺得，有青翠的松針做底色，顯得盆裡的菜都格外好看了些。

　　又加上此時太陽西斜，絢麗的晚霞撒在地上，再配合著徐徐吹來的清風，更是給這頓飯增添了幾分意境。

　　等最後一盆鹵香兔燉土豆盛出來，她們今天的炊事也算圓滿收工。

　　何春花重重吐出一口氣，借著旁邊桶裡的清水凈了手，便和霍知雨周嬸子幾個幫忙的婦人各自尋了位置坐下。

　　桌上的菜也已擺放好，雖說孩子們早都已經饞的直流口水，可是看著自家大人都沒動筷，也隻敢眼巴巴瞅著。

　　所以何春花坐到地上時，見著大家都沒動，便咦了一聲，「你們還等什麼呢，吃飯呀？」

　　「裡正，今兒你做東，多少得說幾句，不然我們可不敢吃。」

　　坐在另一桌的李小松仰著脖子看著何春花，笑嘻嘻的說道。

　　何春花笑著搖搖頭，「我這哪兒叫做東，魚是你們捉的，菜是你們挖的，我不過是揮了幾下鍋鏟而已。」

　　「裡正這話太謙虛了，這麼些肉和糧食都是你們帶來的，咱們往年就算是過年也沒吃這麼好過，怎麼就不叫做東了？」

　　「是呀，咱們出去打聽打聽，眼下的光景，清豐鎮哪個村能吃上這樣的好飯食？」

　　何春花此時也看出來，她要是不說兩句開場白，這些菜怕是放冷了他們都不會動筷子，村裡人雖說日子過得清苦，可卻沒有忘記這些禮數。

　　於是也不再扭捏，大大方方站起身，笑著道:「好，那我就說兩句！」

　　何春花掃了一圈看著她的村民，「今日這頓飯不為別的，隻為讓大家對往後的日子充滿希望。所以不要客氣，盡情的吃，吃飽了咱們再努力的幹，我相信不久的將來，咱們的日子會比現在更好！」

　　「裡正說的對，咱們的日子肯定會越來越好！」

　　何春花的話音剛落，不少人便忍不住跟著附和。

　　能吃上這麼一頓飯他們就很知足了，可是裡正說，他們的日子會越來越好，這怎麼能不讓他們激動？

　　支撐他們在亂世活下去的不就是一個好盼頭嗎？現在，他們好像已經看到了這個盼頭，它就在眼前。

　　想到這裡，有些人激動的紅了眼眶:他們終於快熬出頭了……

　　等眾人的聲音歇下去，何春花又繼續說道:

　　「那就祝大家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不，是比今朝更好！」

　　「好！」眾人齊齊出聲回應，眼神堅定無比，猶如在許下什麼誓言般。

　　何春花此時也有些激情澎湃，看看眼前這些人，各個面黃肌瘦，衣衫襤褸，食不果腹，他們的日子太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