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郎終於如願以償和戴秀才團聚，何春花也解救了一對苦命的母子，這一頓稱得上是團圓飯了。

　　可是氣氛卻並沒有她預想的那樣喜氣洋洋，反而十分壓抑。

　　因為戴秀才在邊吃邊抹眼淚，霍知雨臉埋進飯碗裡在小聲嗚咽，兩個小姑娘也哭的抽抽搭搭。

　　逃荒兩年，什麼樣的人心都見過，甚至經常餓肚子，這是他們第一次接收到這個世界的善意，第一次吃到香噴噴的飯。

　　何春花幾人並沒有勸，隻一個勁兒往他們碗裡夾菜。

　　她們知道，這幾個人都經歷了肉體和心靈上的折磨，不是三言兩語能撫平的，能靠的隻有時間。

　　吃過了飯，霍知雨就搶著洗碗，讓她做些事大概心裡能更安定點，所以何春花也沒有阻攔。

　　趙氏婆媳兩人趁著這個空檔，把何春花喊進了自己屋裡。

　　「這是怎麼回事？」

　　何春花嘆了口氣，又把今天發生的事原原本本說給她們聽。

　　「我看她那副樣子，挨打都不知道躲，估計是時常被錢老三打，我實在是看不下去了，這才出手。」

　　趙氏聽完長長嘆了口氣，

　　「她也是個苦命人，就讓她在這兒好好住下吧，我們節省點，這些糧食足夠了。」

　　何春花看她神情，就知道是真可憐霍家母女，所以也就不說些自己沒經過同意就將人領家裡來的話。

　　笑嘻嘻的挽著趙氏的胳膊，「隻是要麻煩阿娘多織點布出來給她們做衣裳了。」

　　劉氏此時正坐在牆邊餵奶，聽到何春花的話，便笑著說道，

　　「這有什麼難的，我以前的衣裳如今是怎樣也穿不了了，先給知雨穿著。小蝶就穿二娘的衣裳，至於戴大爺就穿柳大夫的便是。我們這些日子手腳麻利點，保準兒凍不著人。」

　　劉氏自從懷了小妮妮，身子就圓潤了不少，以前的衣裳穿上去成了該凹的凹該凸的凸，所以就被她壓箱底了。

　　勻給瘦弱不堪的霍知雨穿倒是正正兒合適。

　　見她把這事兒安排的妥妥噹噹，何春花更加放下心來，又跟兩人說起自己的打算。

　　幾人嘻嘻哈哈聊了好一陣子，才一起出了房門。

　　飯吃完了，那就是洗澡睡覺了。

　　李老頭已經把戴秀才住的屋子燒上了炕，拿了衣服讓他去洗漱。

　　戴秀才倒是比何春花想象中的要豁達的多，大概是決定上山的那一刻起，他就想通了。

　　大大方方接受別人的善意，將來他再好好回報就是。

　　所以讓他洗澡換衣裳他也並不扭捏，隻是囑咐戴夢茹要聽幾個姐姐嬸子的話，別淘氣。

　　今兒洗澡的人多，而且戴家爺孫和霍家母子洗澡都是大工程。

　　所以兩口鍋燒水還不夠，李老頭又用石頭壘了個竈，直接拿大陶盆燒熱水。

　　大牛和李滿倉負責去溪邊把水挑回來。

　　李老頭和大郎多寶幾人負責燒水送水。

　　第一批水燒好，趙氏就把戴夢茹帶去自己屋裡，幫著洗澡洗頭髮。

　　戴秀才自然不需要人幫，所以自己端了熱水進屋，李老頭隻告訴他怎樣用木患子和皂莢，順便幫著拎熱水進去。

　　何春花便負責霍知雨和霍夢蝶兩人。

　　她擔心霍知雨身上有傷，趁著這個時候得仔細檢查一下，免得霍知雨藏著掖著不吭聲。

　　一頓飯吃下來，霍知雨忐忑不安的心也緩解了些許。

　　但是聽到何春花說要幫她洗頭洗澡，還是一下子紅了臉，

　　「這……這不好吧？」

　　何春花端著水盆，腳下不停往前走，笑嘻嘻說道，

　　「有什麼不好，你有的我也有。」

　　霍知雨的臉更紅了，「我，我怕嚇到你」

　　「那我更得幫你洗了，看看究竟有多大，讓我見見世面。」

　　何春花走的風風火火，根本就不看旁邊臉紅的能滴出血來的霍知雨。

　　進了房間，霍知雨趕緊拽著何春花的胳膊，

　　「先給小蝶洗吧……」

　　眼裡帶著些哀求，何春花雖然不明所以，還是點了頭。

　　等把小蝶的衣裳一脫，何春花就忍不住吸了口氣。

　　她知道小蝶瘦，但是沒想過會這麼瘦。

　　肩膀兩邊的骨頭都突了出來，兩側肋骨根根分明，活像一根火柴棍。

　　唯一慶幸的是身上隻有兩處地方有些淤青，並沒有傷到骨頭，這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何春花強按下心中的不忍，摸摸她枯黃闆結的頭髮，笑的一臉溫柔，

　　「小姨給你洗頭髮，可能會有點疼，要是弄疼了你，就告訴我。」

　　小蝶搖搖頭，又看看霍知雨，

　　「阿娘說了，不能喊疼，不然會更疼。」

　　何春花聽得心裡一酸，連忙安慰她，

　　「沒事兒，在我們這裡疼了要喊，餓了要說，不用怕，沒人會打你……」

　　進進出出熱水換了三次，總算把小蝶洗出了原本的膚色。

　　皮膚黃，頭髮也黃，明顯營養不良。

　　霍知雨局促不安的跟她解釋，

　　「每天忙著趕路，又要到處找吃的，都沒好好給孩子洗個澡……」

　　何春花知道她在自責，隻能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她，

　　「沒事兒，以後都會好的。」

　　然而，剛笑著安慰人的何春花，沒過多久就開始暴躁了起來。

　　因為霍知雨脫了衣服準備洗澡的時候，她看到了她被衣服遮蓋的皮膚。

　　從肩膀一直到大腿，全都是鞭傷，有的結了痂，有的已經隻剩淡粉色的傷痕。

　　整個後背密密麻麻，沒有一塊地方是好的。

　　其中還夾雜著發青的牙印，不止後背、兇前，大腿全部都是……

　　何春花看的一陣惡寒，

　　「這踏馬的太不是個東西了！」

　　她終於知道為什麼要讓小蝶先洗，而且等她洗完就把她支出去了。

　　她身上滿目瘡痍，怕是小蝶看了真的會害怕。

　　「你不害怕嗎？我身上這麼醜？」

　　霍知雨紅著臉，局促的用外衫擋住重點部位。

　　何春花眼裡也泛起淚光，輕輕撫上她肩膀上那處血紅的傷痕，「疼嗎？」

　　霍知雨眼睛噙著淚，自嘲般的笑笑，

　　「不疼，都是我自找的。」

　　一聽這話，何春花就氣不打一處來，

　　「你放屁，明明是那畜牲的錯！」

　　「是我識人不清，引狼入室，不僅敗了父母辛苦攢下的基業，還活活把他們氣死……」

　　霍知雨背過身子，拿毛巾細細擦洗，一邊竹筒倒豆子一樣把她的經歷說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