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晚在一眾敵視輕蔑的目光裡，挺直了背。

　　她看向秦雲舒，「我和奶奶共同生活這麼多年，你覺得她分不清我和星晚到底誰是誰嗎？」

　　她又看向秦建國夫妻：「連自己的女兒都認不出來，你們也配當星晚的父母？」

　　她環視這一家三口，「最該滾出去的是你們。」

　　奶奶去世了，她所有的隱忍都爆發了。

　　真正的程晚，向來不認輸。

　　「是啊，程晚，奶奶生前是拿你當親孫女一樣的，畢竟她那麼喜歡姐姐，可姐姐卻先一步離開。」秦雲舒哽咽開口。

　　話裡的意思，是說秦奶奶之所以疼愛程晚，當將她當成替身，通過她來懷念秦星晚。

　　程晚重重的眯起眼眸，唇邊是諷刺的笑。

　　「星晚死了，奶奶寧願通過我這個外人來懷念，也不願意將星晚的消息告訴你們。」

　　「而你們，這麼多年來，對奶奶和星晚的情況一無所知，你們也配當兒子做父母？」

　　她一字一句，在秦奶奶的靈堂上擲地有聲。

　　為星晚要個公平。

　　為奶奶討個公道。

　　那些用言語攻擊她的人漸漸安靜下來。

　　他們在程晚身上，看到了深切的悲痛和恨意。

　　仔細想想，確實如此。

　　父母牽挂孩子，時時刻刻都會關注，何況還不在身邊。

　　秦星晚都死了三年了，秦家都一無所知，而老太太居然也甘願隱瞞著。

　　再者，大家最常聽說的是秦家的一兒一女，可沒聽說還有另外一個女兒。

　　氣氛僵持著。

　　楚厲攬住程晚的肩膀，看向秦建國：「晚晚隻是想多陪陪奶奶。」

　　秦建國知道再鬧下去，難看的是秦家，當即就要順著台階下來。

　　秦夫人卻是搶先出聲，「她是殺害我女兒的兇手啊，奶奶心地善良，包庇她，但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殺人兇手出現在我面前。」

　　她哭得極為悲慘。

　　「就算是我們太忙沒有關注星晚，但難道就能改變這個殺人兇手冒名頂替的事實嗎？」

　　「我們是忽略了星晚，但她冒名頂替，難道就應該嗎？」

　　一聲聲凄厲的呼喊，給程晚重新戴上了殺人兇手的帽子。

　　冒名頂替死人的身份，是一樁很缺德的事。

　　有人跟著嘆氣。

　　「是啊，再怎麼樣，她都是殺人兇手。」

　　「呸，快滾吧。」

　　程晚臉色蒼白著。

　　她如今隻是保釋出來，警察還沒公布最後的調查結果。

　　所以她連反駁都沒有證據。

　　楚厲皺眉，冷冽的目光掃過那些人。

　　議論謾罵的聲音又小了下去。

　　秦夫人幾乎是哭暈在秦雲舒懷裡。

　　秦雲舒同樣悲痛極了的模樣，「媽，您振作點，姐姐在天有靈一定不想看到您這樣悲傷的。」

　　「隻可憐我的星晚，那樣的善良，結果卻是撿了一個白眼狼回家，害了她的命，如今又害死了奶奶。」

　　母女情深和姐妹情深的戲碼，被她們演得明明白白。

　　楚厲握緊程晚的手，能感覺到她指尖的顫抖。

　　「晚晚。」楚厲想帶程晚離開，畢竟現在確實對她不利。

　　況且她還懷著孕呢。

　　「我陪你回去，明天再來看奶奶。」

　　程晚甩開他的手，眸光清冷：「我憑什麼要走？」

　　她不是殺人兇手，憑什麼要離開。

　　「程晚。」楚厲語氣加重，氣息有些沉鬱，「孩子重要。」

　　孩子？

　　他心裡隻有孩子。

　　還是覺得能用孩子將她拿捏得死死的。

　　楚厲按捺住脾氣，勸她：「奶奶的安息比什麼都重要，平安也需要你。」

　　一句平安，足以叫程晚妥協。

　　她心裡所有的憤怒，都因為這兩個字化為烏有。

　　奶奶沒了。

　　可她還有平安。

　　平安還需要楚厲的骨髓救命。

　　她低著頭，麻木的任由楚厲攬住肩膀，打算離開。

　　腳步剛動，一個戴著眼鏡的男人拔開人群走了過來，他身邊跟著兩個穿著制服的工作人員。

　　秦建國疑惑：「你們是？」

　　男人給秦奶奶磕了個頭，公事公辦開口：「我受秦老夫人所託，在今天公布一段視頻。」

　　他取出平闆，放在秦奶奶照片旁邊。

　　視頻裡，秦奶奶坐在床沿上，儘管慈祥的面容上帶著微笑，但依舊能看出精神不好。

　　程晚心頭酸澀著，泣不成聲。

　　秦奶奶的視頻一共五分鐘，前三分鐘隻說了一件事。

　　那就是秦建國夫妻對二女兒秦星晚的漠視，導緻秦星晚從小到大受到各種各樣的傷害，被人嘲笑，被人霸淩，甚至有一次差點被人欺負。

　　所有的種種，每次秦奶奶打電話給秦建國，得到的都是一句秦總在忙。

　　打電話給秦夫人，得到的回答也總是沒時間。

　　二十幾年，他們夫妻未曾回去看過一眼女兒。

　　他們很忙，忙到都不願意分哪怕一丁點的愛給秦星晚。

　　後兩分鐘，秦奶奶說了程晚冒名頂替的真相。

　　程晚不是主動冒名頂替，而是秦星晚臨死前主動將自己的身份贈與了程晚，她希望程晚能給奶奶養老送終。

　　況且秦家雖然漠視她，每個月卻也是給了生活費的，秦星晚希望程晚能利用這些資源好好的活下去。

　　視頻的最後，秦奶奶泣不成聲。

　　她反思自己對兒子教育的失敗。

　　她希望這個世界對程晚能夠寬容一些。

　　因為程晚，也是個很可憐的女孩子。

　　除了秦家人，幾乎所有人都被秦奶奶的話打動了。

　　唯有秦建國，滿臉的不可置信，他嚷嚷著：「這是假的，是合成的視頻。」

　　「我媽不可能找你們錄這樣的視頻。你們是程晚找來的演員。」

　　男人扶了扶眼鏡兒，對秦建國的質問，應對的很從容。

　　「我身邊這兩位是公證處的工作人員，他們能證明這段視頻的真偽。」

　　他準備得妥帖齊全，為的就是實現老太太的遺願。

　　護她最放心不下的孫女最後一次。

　　公證處的工作人員出示了證件，證明了視頻的真實性。

　　也就是說，秦奶奶在錄視頻的時候是完全清醒的狀態。

　　她說的都是真話。

　　秦夫人的哭聲不知道何時都歇了。

　　她怨恨著。

　　老太婆人都死了，居然還留下這種東西為冒牌貨開脫。

　　她是要毀了秦家。

　　程晚早就泣不成聲，奶奶走了，卻還在用這樣的方式保護著她。

　　奶奶將她從泥沼裡拉了出來。

　　給了她一個光明正大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