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劉隊長很怕，但死者不是政委的女兒，他心裡多少鬆了一口氣，面對質問，他坦然回答：

　　「跑了，她們救走廖思明家的那個遠房親戚後，就跑得沒了蹤影。」

　　「胡扯！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的人從一開始就把守了進出石坎節公社的各個通道，她們能跑去哪裡？」陳俊不信，佯裝扣動了扳機。

　　劉隊長狂咽口水，手指向後山方向：

　　「山裡！她們很有可能進了山！」

　　「……」

　　半晌，陳俊吐槽：「那和去死有什麼區別？」

　　說罷，前方的周煬忽拔腿就走，陸湛想拽住他，直接被拉得一踉蹌，面對著他們的阻攔，一直以冷靜示人的周煬終於露出了不為人知的崩潰，

　　「她連踩到蟲都會怕，不敢想跑到那種原始森林是什麼滋味，我現在就去找她們，那是我的媳婦和老娘，等不了了——」

　　陸湛緊緊攥住他，「隻是猜測，誰能證明菱菱她們就一定在山裡？萬一是調虎離山……」

　　村裡人全都感覺臉上火辣辣的。

　　劉隊長有意討好，剛想說能組織村民進山尋找，對這座山，他們肯定比其他人了解一些的，知道哪些地方能去，哪些地方不能去。

　　不等他把話說出口，最外圈的人群一陣騷動，伴隨著痛呼，他甚至瞧見有村民直接『飛』了起來，後重重摔個狗吃屎。

　　周秀身量小，三兩下擠出去看熱鬧，激動得扯著嗓子嚎：「來喜姐！是來喜姐——」

　　那風塵僕僕的少女正是來喜，瞧見她，陳俊等人下意識迎了上去，馬草村的人直接被踹飛，連帶著陳俊都被揍了兩拳，對方似乎對陌生人格外厭惡。

　　一雙澄澈的眼隻死死盯著周煬，肉眼可見的焦急。

　　周煬快步上前，追問：「來喜，菱菱呢？！」

　　來喜混亂的手勢差點舞出花，陸湛看不懂，瞧來喜的模樣，十有八九是從山上跑下來的，可下來的為何隻有她一人？江菱她們呢？

　　一大堆的疑惑如雜草般纏繞陸湛心頭，他內心焦急，忍不住拽周煬胳膊：「她說什麼？」

　　因他的大力拉拽，一向底盤穩的周煬竟往後踉蹌了兩步，嗓音艱澀，「她說……說菱菱和我媽摔下了懸崖。」

　　四周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直到劉隊長跌跌撞撞奔過來，問：「你們進山腹了？裡邊有瘴氣，老一輩還說見過大蟲出沒，哪怕是村外獵戶都不敢往深山走，會死人的！你們……你們好大的膽子啊。」

　　來喜根本不搭理他，隻看著周煬，見人遲遲沒做出反應，來喜忍不住暴躁的推他。

　　周煬如夢初醒：「找！必須去找！」

　　他閉上眼，嗓音斬釘截鐵：「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劉隊長腿軟了一瞬，連忙表衷心：「周同志，你們軍人哪怕再厲害，對這種大山都是不了解的，這樣，讓我們村裡人幫忙去找。

　　如果能把人找回來，將來發放救濟糧的時候希望能優先考慮馬草村，說到底，我們也隻是想活下去，不管上面什麼處罰，我這個當隊長的都認了，求你。」

　　茫茫深山，不是他們輕易能征服的。

　　和陸湛確認過眼神後，周煬很快做出了決定：「我和陸團長他們先進山探查情況，爭取以最少的人……」

　　說剛說一半，站在旁邊的來喜忽然暈了過去。

　　現場亂作一團，經村醫診斷，人是被餓暈的，加上奔波跋涉以及高強度的精神緊繃，讓來喜在鬆懈下來後直接暈厥。

　　周煬二話不說，去縣城派出所借裝備時，順道去國營飯店給來喜買來了吃食，為此掏空了隨行好友的口袋，馬草村的那些麩皮苞米面，一般人難以下咽。

　　需要進山的他們必須保持絕佳體力，來喜是個能打的，必要時刻能幫忙，所以，她的狀態格外重要。

　　……

　　在山裡困了一天一夜，驟然瞧見擺在桌上的白面饅頭和醬肘子時，來喜眼睛都綠了，她坐在老鄉的炕上，狼吞虎咽。

　　周煬在村委處和陸湛、陳俊等人商量進山事宜，剛過晌午，霧氣四散，此刻正是進山的大好時機。

　　錯過今天，江菱她們能不能撐到明日都難說，所以，哪怕知道來喜體力透支，周煬都沒有提出讓她休息的想法，隻一味的拿出好吃食，讓對方拚命補充能量。

　　周煬的態度間接影響了村裡人，大家心底都抱著奢望，見來喜在老鄉家裡休息，來送東西的人不在少數。

　　一把野菜、兩顆鵪鶉蛋、三四根紅薯幹，是部分村民對來喜的歉意，她來者不拒，全吃光了。

　　布簾被掀開，沉重的腳步聲響起，和剛才那些淩亂的完全不同，坐在炕上啃饅頭的來喜眼神戒備，看向來人。

　　是廖鰥夫。

　　他手裡端著一碗熱騰騰的粗面，討好的衝來喜說：「同志，剛煮的面，你嘗嘗鹹淡。」

　　聽趙紅英說，這人看著憨厚老實，實則坑蒙拐騙的事都在做，可以說，他是所有錯誤的源頭。

　　如果不是他拐了趙紅英，讓派出所的人遍尋不著，所有的意外便不會發生，一想到這裡，單純的來喜對他沒了好臉色。

　　男人剛把碗遞過來，來喜就直接打翻了粗瓷碗，滾燙的湯水撒了廖鰥夫一手，他吭都沒有吭一聲，替自己擦手的同時，給來喜倒了杯水。

　　「第一次見面的時候讓了你三分，情分已了，霍雪寧，算你倒黴！天堂給路你不走，地獄無門自來投，為什麼就非要替部隊賣命呢？

　　我們明明能為你提供更好的條件，隻要你把東西交出來，我能保你前途坦順。」

　　見來喜連頭都不點，他惡聲惡氣的提醒：

　　「差點忘記你變蠢笨了，那就再說直白點，要麼，你人留下，要麼，把命留下。」

　　回應他的，是來喜虎虎生風的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