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月華準備晚飯的時候，除了齊紫，謝瑜也過來一起幫忙洗菜。

　　「你不是還要批改功課嗎？這裡有我跟齊紫足夠了。」宋月華想把小瑜趕出去。

　　謝瑜端過菜盆，哼聲道，「宋姐姐在縣裡待太久了，我想你了，陪陪你不好嘛。」

　　「好！」

　　難得遇到小瑜撒一次嬌，宋月華哪裡會駁了她的意。

　　「新來的四個學生都挺不錯的，」小瑜說起了學堂的事。

　　「其中的雷大郎跟谷多多，天資不錯。」

　　谷多多……

　　宋月華有點印象，「谷多多跟小意好像是一個村的吧。」

　　謝瑜搖了下頭道，「那我不知道，雷大郎性子沉穩，谷多多性子跳脫一些，兩個人悟性高，學得快，都挺討人喜歡的。」

　　學堂來了好苗子，宋月華也高興，「那他們四個，明年是不是能升到丙班？」

　　「升丙班都是小事，他們四個肯定都能升。」謝瑜理笑著道。

　　宋月華又想起了顧如意。

　　結果隻聽到顧如意的名字，謝瑜臉上的笑容就消失了。

　　小瑜語氣無奈，「我後面又去過一次顧家，黃鳳娟好像是準備讓顧青自己來教……」

　　「讓他自己來教不也挺好的嘛。」齊紫忍不住搭話。

　　前幾日謝夫子去顧家時，她也陪著一起。

　　黃鳳娟雖然沒有破口大罵，說出來的話也是不好聽的。

　　點了謝夫子的女子身份，還懷疑她的學識。

　　後面還說，她家顧如意就算是回到學堂念書，也得讓易夫子教，不可能再交給謝瑜了。

　　齊紫在旁邊聽得火大。

　　大姑娘建學堂造福的是村裡人，要不是謝夫子對小孩負責，誰會來這裡聽她胡說八道。

　　好像學堂在求著她似的。

　　謝瑜倒是沉住了氣，直言易夫子不可能去教丁班的學生。

　　這一趟又是不歡而散。

　　所以在宋月華問起顧如意時，謝瑜才會嘆氣連連。

　　宋月華也發現了，趕緊提起了王牛牛還有盧金玉。

　　謝瑜這才笑著道，「他們四個都是舉全村之力，選出來的孩子，自然也不會差的。」

　　當初桃源村建圍牆，挖陷阱，對抗邪教，主意都是學堂這邊的人出的。

　　好些個外村的裡正心裡一琢磨，覺得要想村子好起來，還是得念書。

　　哪怕是在乾旱過後的第一個年頭，各村就挑選出每個村最聰明，最有潛力的孩子送來念書。

　　如此看來，資質自然不會太差。

　　謝瑜說到這四個，眼中的神采又回來了。

　　「王牛牛跟盧金玉雖然悟性沒有雷大郎跟谷多多好，但勝在腦子聰明，平日又足夠勤奮……」

　　說起這四個外村的孩子來，小瑜又滔滔不絕起來。

　　「對了，」

　　小瑜擡頭看向宋月華道，「甲班幾人今年都有下場的打算。」

　　「下場？」

　　甲班除了小寶，其餘幾人分別是，白書，陳樹，魏豐，藍彧，宗白。

　　宋月華問道，「易夫子怎麼說？」

　　「易夫子說可下場一試。」

　　宋月華頓時高興道，「考中的幾率很大嗎？」

　　「不不不。」

　　謝瑜趕緊擺手道，「我覺得易夫子不是這個意思，考試除了學識，還有運氣，心志，臨場的發揮，以及面對各種突發情況，下場一試，許是叫他們幾人積攢些經驗。」

　　宋月華也冷靜下來，甲班那幾個表現都算是不錯的，下場試一試也好。

　　能中最好，不能中也能多熟悉熟悉。

　　「等過兩天我去縣裡，問問縣試的具體時間。」宋月華道。

　　謝瑜道，「張如山同我說了，時間定在了二月底……」

　　說到一半，謝瑜偷偷瞄了一眼宋月華。

　　就見宋姐姐定定地瞧著她，「小瑜……」

　　「宋姐姐，你可別打趣我了。」小瑜捂著臉，趕緊求饒。

　　齊紫在一旁噗嗤笑出了聲。

　　宋月華，「……」

　　其實她真沒想打趣她，隻是想到離縣試隻差一個多月了，讓她多費些心罷了。

　　晚飯過後，小玉還在綉架上刺繡，齊紫給她多點了幾盞燈。

　　宋月華進來後看了一眼道，「這個非綉不可嗎？」

　　「要繡的，」小玉道，「綉好了能換60兩銀子。」

　　宋月華按住她的肩膀道，「你想綉就白天綉，又要做鞋面子，又要做這個，貪多了沒有好處。」

　　「鞋面子不費事，花樣就那麼幾個，等我把小草跟若初教會，就不做了，」小玉溫聲笑道，「阿姐接下來還要去縣裡嗎？」

　　「最近不去，大院跟東山近來會有些忙。」宋月華道。

　　小玉把綉棚推開，抱過宋月華的胳膊道，「阿姐，你也太忙了，我想跟你一塊吃飯，說話，睡覺。」

　　「那接下來我就不在大院吃了，天天回來吃，你看可好？」宋月華笑道。

　　「好呀。」

　　宋月華看了一眼綉棚上的綉品，問道，「燕雨久那個綉坊沒有被查收嗎？你這綉好了往哪裡送？」

　　「聞州。」

　　「聞州？」

　　小玉解釋道，「幾年前雨久哥就把小青的身契給放了，小青在聞州買了間鋪子，出事之後他給我寫了信，想叫我去聞州一起開綉坊。」

　　宋月華聽後沉默了片刻，才問道，「那你想去嗎？」

　　「我這手藝也隻能做這些活，聞州那裡什麼都備好了，小青不是讓我去做活的，他想讓我合夥開店鋪。」

　　小玉靠在宋月華的肩膀上說道。

　　聽到這裡，宋月華的眉眼鬆了下來。

　　送小玉學了這麼多年的綉活，要是隻做個綉娘，又何必跑這麼遠。

　　等攢些銀子，再給小玉開一間鋪子，以她的手藝無論如何也是能立住的。

　　但若是直接過去當股東分一半的紅，那也未嘗不可，一個出錢一個出技術，誰也不虧著誰。

　　聞州那個有個海林宴，她也想去打聽打聽，還有季明說的那個玉清觀……

　　「你可知道關小蝶入了聞州的道觀？」宋月華問道。

　　「小蝶姐！」

　　小玉驚呼道，「沒人同我說過，阿姐，你何時得知的？」

　　「季明同我說過，後頭事情有些多，我就給忘了，現在才想起來的。」宋月華道。

　　小玉道，「阿姐，再過些日子，我且去聞州那邊看看吧。」

　　宋月華輕嘆一聲道，「本想攢些銀子在縣裡開間綉坊，可奈何銀錢不足以支撐，後面又琢磨著，等過兩年，攢些銀子給你買鋪子……」

　　「沒想到現在遇到這麼個機會，就是離得太遠了，把你送去青州四年，好不容易回來，現在又要去聞州……」

　　正說著，兩人悲傷了起來。

　　「阿姐，要不我就不去了。」小玉不忍叫阿姐傷心。

　　「去還要是去的，」宋月華道，「要真把你留在身邊，當初索性不送你去青州，現在你既然長出了翅膀，就該好好去飛一飛，見識見識外頭的世界有多高多遠。」

　　小玉嘻嘻笑道，「阿姐，雨久哥帶我見過滾滾河水，你不知道……」

　　「小玉！」

　　宋月華咬牙切齒道，「燕雨久的事，還是別跟我說了，你去同小瑜說，她肯定愛聽。」

　　小玉，「……」

　　去聞州這事不著急，現在外面不平，不能貿然上路。

　　次日，宋月華托馬爺給候五捎了個話，讓他留意一下，近來有沒有去聞州的鏢行或是商隊。

　　家裡幾個小的在得知小玉又要去聞州後，都有些鬱悶了。

　　小寶跟大寶散了學，小的不去下棋，大的也不去練武，整日黏在小玉的身邊。

　　「二姐，你就不能不去嗎？」大寶撅著嘴道。

　　小寶也不想小玉跑那麼遠。

　　不止兩個小的這樣，就連小瑜也忍不住抱怨。

　　「人家學了綉活都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你倒好了，不是青州就是聞州。」

　　其實小玉才是最不舍的人。

　　她看向三人道，「要不，同阿姐說一聲，我就不去聞州了？」

　　謝瑜理智又回來了些，「還是算了吧，人總是要長大的，不好因一時的小家子氣，阻了你的前程。」

　　小玉，「……」

　　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小玉趁著在家，提前同聶娘子說起了這事。

　　「聞州……」

　　聶娘子聽到後，蹙眉喃聲道，「怎麼是聞州……」

　　聽到這話，小玉嚇了一跳，「聞州不好嗎？很窮嗎？」

　　聶娘子輕搖了下頭，「恰恰相反，聞州很富有，到處都是金錢的味道……」

　　其實聶娘子也隻是在聞州住過一段時日，所知道的也不多。

　　小玉把從聶娘子聽到的話又說給宋月華聽。

　　「錢多的地方才好做生意，你擔心什麼呢？」

　　宋月華覺得小玉有些不對勁，於是問道，「你是不想去嗎？」

　　「阿姐，我捨不得你。」小玉忍不住說出心裡所想。

　　宋月華捏了捏小玉的臉蛋，無奈道，「這是一個很好的機會，你不該錯過，當掌櫃跟當夥計是完全不一樣的。」

　　「阿姐，我不懂。」小玉低聲道。

　　宋月華溫聲道，「小玉你長大了，得學著飛起來。」

　　「嗯。」

　　在宋月華的警告下，家裡幾個小的都不敢再說什麼把人留下來的話。

　　小玉心裡也做好了決定，每天除了去聶娘子那裡，就是教若初跟小草繡鞋面，順便同王婆婆取取經。

　　王婆婆以前開過綉坊，雖然不大，但經驗還是可以吸取的。

　　晚上的時候，聶娘子也會趁著張蛋蛋在，把小玉留下來吃晚飯。

　　然後讓張蛋蛋同她說一說做生意的要決。

　　宋月華則被黃鳳娟給找上了。

　　為的自然還是顧如意，黃鳳娟想讓易夫子親自來教導。

　　聽到這要求時，宋月華都覺得她是不是瘋了。

　　「張如山便是謝夫子開的蒙，你知道嗎？」宋月華問道。

　　黃鳳娟道，「每個夫子的教法不一樣，說不定易夫子的方式就適合我們家如意……」

　　「甲班再過不久就要參加縣試，易夫子現在分不得神，」宋月華道，「而且，易夫子從來不教丁班的。」

　　「黃嬸子，縣裡的白鷺書院比村裡要好，你不如把如意送過去試試看？」

　　黃鳳娟兩眼無神，淡聲道，「人家不收。」

　　宋月華，「……」

　　這也說得通。

　　雖然顧如意算不是優等生，但宋月華也不想看著他白耗在一件沒有希望的事情上。

　　於是勸道，「再過些日子，裴風就要去聞州，等他一走，武學班怕是好長一段時間會沒有武夫子，要想學武，還是要趁早。」

　　「學什麼武！」黃鳳娟大聲道，「他爹是童生，他至少也得是個童生！」

　　等到人走後，齊紫提著茶壺過來說道，「這種人執迷不悟，姑娘何必多勸。」

　　「勸一次算一次吧。」宋月華接過茶壺說道。

　　齊紫也坐了下來，感慨道，「總覺得黃家嬸子活著真累。」

　　「兒子出息了，盼孫子，一旦叫她不如意，整個人就跟要瘋了一樣，我覺得像她這樣，怕是顧如意考了狀元，她也消停不了。」

　　宋月華點頭道，「人要指望自己，別總指著別人活。」

　　齊紫默了片刻，才開口道，「姑娘可記得魯家姐弟？」

　　「魯暉跟魯花嗎？」

　　賈富貴跟牛氏開學的時候剛鬧過，宋月華當然記得。

　　齊紫道，「聽說牛氏給魯花尋了一門親事，男方新娶的媳婦，還有幾個兄弟都沒熬過乾旱，現在男方家裡錢是不缺的，就是年紀比魯花要大上十多歲。」

　　「魯花好像才12歲吧？」宋月華道。

　　齊紫點了點頭，「聽說聘禮銀子給得高。」

　　「這不得同家裡鬧翻？」宋月華問道。

　　齊紫驚訝道，「怎麼會呢，姑娘家嫁出去，還是得依著娘家人的，她肯定不會鬧的……」

　　說到這裡，齊紫忍不住嘆氣道，「姑娘你同我說人要指望自己，但出嫁的女子，還是得有個娘家當靠山，我實在是想不明白。」

　　「娘家若能當靠山，能靠當然要靠，但有一點，一定要清楚，隻有自己才是最可靠的靠山。」

　　宋月華頓了一下道，「人要學會獨立思考才是。」

　　小玉現在14歲，宋月華都覺得她是早戀了，魯花這才12歲啊！

　　次日，宋月華去了趟馬爺拿豆腐，回來的時候正好碰到林氏，順嘴問起魯花這事。

　　林氏嘆道，「這畢竟是人家的家事，你大富叔一個男人，這種事也不好說，我同牛氏說過一次……唉……」

　　「主要是那丫頭自己也覺得沒問題，我說再多也是沒用的。」

　　宋月華沒想到，這事魯花自己竟也同意。

　　林氏說道，「年紀這麼小，生小孩就是個難關，牛氏平日裡也不偏頗，對那丫頭也挺好的，不知道這次怎麼就拎不清了。」

　　「我私下裡問過魯花，但凡她說一句不願意，大富都不會不管，可那丫頭說什麼，我娘難不成還會害了我嘛……」

　　兩人無奈地嘆了一聲。

　　這孩子根本不知道以後要面對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