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內陳設極簡，大氣疏朗，與蘇震海的風格倒是相符。

　　迎面是一張紫檀木書桌，案頭攤著幾本兵書，鎮紙是塊不起眼的青石，唯有右上角鋪開的軍報透著幾分緊迫。

　　顏如玉目光一掃，便見那麻紙上端端正正寫著「北境三關糧草損耗明細」，墨跡尚未全乾，顯然是剛批閱過半。

　　她沒有急著翻找，先繞到書架前瀏覽。

　　架上多是《孫子兵法》《武經總要》之類的兵法典籍，間或夾雜幾本地方志，並無特別之處。

　　牆角立著個半人高的銅製香爐，裡面插著三炷沉香，青煙裊裊升起，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木質香氣與煙火氣。

　　在書桌左側的暗格中，顏如玉很快摸到了一卷牛皮包裹的物件。打開一看，正是北境軍營的地形圖，上面用硃砂標註著哨塔位置與糧草囤積點，線條清晰，標註詳盡。

　　她將地形圖收入空間，又在抽屜裡翻找起來。

　　第二個抽屜裡放著幾本賬冊，顏如玉逐本翻閱，在最底層，還找到一本關於軍糧事務的奏摺。

　　奏摺用明黃色綾錦包裹，封皮上寫著「奏請核查北境軍糧虧空事」，落款處蘇震海的印章鮮紅醒目。

　　這應該是要呈報給京城的奏本，看來，蘇震海已經別無他法，把希望寄予朝廷。

　　最後一個抽屜上鎖了，顏如玉從發間拔下銀簪，對準鎖孔輕輕攪動。片刻後，鎖芯「啪」地彈開。

　　抽屜裡隻有一塊巴掌大的令牌，青銅質地，正面刻著「護城營」三個篆字。

　　「竟是如此順利。」顏如玉拿起令牌，收入空間。

　　這令牌乃是出入軍營的關鍵憑證，蘇震海自恃府中防衛森嚴，根本想不到會有人敢孤身潛入他的書房行竊。

　　將令牌揣好，顏如玉仔走到門邊，側耳傾聽外面的動靜，打鬥聲還未平息。

　　她輕輕拉開一條門縫，月光傾瀉而入，照亮了庭院中的景象。

　　蘇震海手持長劍，正與黑衣人纏鬥。那黑衣人身形纖細，動作卻極為迅捷，手中的短匕如毒蛇吐信，招招直取要害。

　　蘇震海身高八尺，虎背熊腰，劍法剛猛，每一次刺出都帶著破空之聲。

　　但黑衣人卻絲毫不懼，憑藉靈活的身法輾轉騰挪，總能在間不容髮之際避開攻擊，還時不時發起反擊，逼得蘇震海連連後退。

　　「好身手。」顏如玉心中暗贊。

　　她注意到黑衣人打鬥中偶爾露出的纖細手腕，心中一動——這刺客竟是個女人。

　　顏如玉不再停留，趁著兩人纏鬥的間隙，溜出書房，沿著原路返回。

　　霍長鶴還在原地等她，見她出來，神色自然，就知道已拿到想要的東西。

　　霍長鶴手中執著枚暗器，時不時就找時機，幫助蘇震海一下。

　　「能看得出來，是哪家的路數嗎？」顏如玉問。

　　霍長鶴搖頭：「暫時還沒有，刺客的招式很奇怪，既像這個又像那個。」

　　顏如玉眸子微眯：「是個女子。」

　　她心思微動，切換眼睛狀態，想隔著那層黑布，看看下面是怎樣一張臉。

　　但，讓她意外的是，黑布之下的臉，塗滿油彩，看不出原本面目。

　　這模樣完全出乎意料，顏如玉心還激淩了一下，感覺像是看到了苗苗的臉。

　　難道，這個刺客也是苗疆人？

　　顏如玉打個激淩。

　　正欲開口，院外傳來吵嚷聲，府中護衛聽到聲音，正往這邊趕來。

　　刺客一見，也開始想退走，其實她一直想退，奈何蘇震海身手超卓，她也想脫身一時也做不到，更何況，還有霍長鶴時不時打岔。

　　顏如玉倒想看看，她到底要怎麼脫身。

　　正饒有興趣地看，忽然感覺空氣有點潮。

　　風中也有些了些粘膩的感覺。

　　就像在南方遇見陰雨天。

　　要下雨了？

　　顏如玉擡頭，滿天星鬥，和剛才相比並無變化。

　　那這是……

　　霍長鶴忽然一指對面的牆，顏如玉看到牆外升騰起一股水氣，像是一大鍋水，燒開了，冒出的水氣一樣。

　　她不禁摒住呼吸，這東西沒準有毒。

　　蘇震海自然也看到了，頓感詫異，一愣神的功夫，刺客甩手扔出幾枚暗器，蘇震海趕緊躲閃，刺客趁著這個功夫，轉身躍上牆，跳入水氣中，逃走了。

　　與此同時，護衛們也舉著火把進院，顏如玉和霍長鶴也悄然離開。

　　顏如玉沒離著走，到那面牆後，看究竟是什麼升騰起水氣。

　　當然沒有一大鍋水——什麼也沒有。

　　隻有草上有些露珠。

　　顏如玉心頭訝然，這種情況，還是頭回見到。

　　霍長鶴正欲說話，有人聲和腳步聲往這邊來，是蘇震海，也派人過來查看了。

　　二人立即閃身，消失在夜色中。

　　蘇震海一頭霧水，今天晚上的打鬥，實在太過奇怪。

　　先是刺客，再就是刺客之外，還有人在暗中。

　　你說躲藏吧，又時不時扔出枚暗器來，明顯就是暴露位置。

　　你說是敵人吧，甩出來的暗器又不是沖著他來的。

　　甚至好幾次，差點打到刺客身上。

　　難不成，是特意來幫他的忙，針對刺客的？

　　蘇震海想想都覺得不可思議。

　　他讓手下去查牆外的水氣，看究竟是怎麼回事，他親自到屋頂。

　　根據他的判斷，暗器是從這個方向甩出來的，那暗中藏身的刺客，應該是潛伏在這裡。

　　他低頭細看，借著月光，能看到被樹枝掃過的痕迹——腳印也被掃沒了。

　　他微蹙眉，這還是個有經驗的。

　　腳印一掃，也不知有幾人，不知腳大小，什麼也無從判斷。

　　他手指輕撚，一枚暗器在指間閃著冷光。

　　連個暗器也是，最尋常最常見的，沒有任何線索可言。

　　正在屋頂思忖，護衛們已經檢查過回院。

　　「回城使，院牆外，什麼也沒有。」

　　這也不意外，否則，他方才就親自去找了。

　　「加強防範！」

　　「是！」

　　蘇震海跳下屋頂，重新回屋，屋裡蠟燭高燃，桌案上的東西也都還在，無一變化。

　　他微微嘆口氣——想再多也沒用，再等等，也許時機一到，會自動現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