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道是被叫醒的。
他昨天喝了太多的酒,睡到了日上三竿,本來錦瑟想讓他睡飽了。
可是鄭國公家報喪的來了。
鄭國公室崔臻的外公,顧道屬於人家嫡系親屬,不去是說不過去的。
何況,鄭國公一走,顧道這個大將軍,節制天下兵馬,就成了軍方第一人。
這還涉及一個新舊交替的事情。
「什麼時候的事?」
顧道反應了一會兒,才想起來,自己回京城了,昨天還跟老國公一起喝酒來著。
但是一夜之間,這位老人卻走了。
「聽說是昨晚的事情,夢裡沒的,也算是有福之人了。」
錦瑟說道。
顧道又愣神了一會兒。
「給遼東去信,讓崔臻和嫚熙,帶著孩子回京城吧!」
鄭國公沒了,崔臻雖然趕不上送葬,但是終究是他外公。
再者,以後他回遼東的機會可能不多了,讓這兩個人扔在遼東也不行。
錦瑟點頭。
以前需要狡兔三窟,所以家人兩地,現在顧道的權勢已經無需如此。
崔臻和嫚熙該回來了。
顧道吃了飯,醒了酒,穿好衣服,這才來到了鄭國公的家裡。
此時國公府,已經掛著素白的燈籠,家人一片縞素。
「修之,你來了!」
「老爺子就這麼走了,一句話都沒留下啊,我們可怎麼辦啊!」
郭媛拉著顧道的手悲戚的說道。
「嶽母的意思?」
顧道問道。
「爵位,修之這事你不能不管。」
「老爺子坐鎮京城這麼多年,四個兒子都戰死了,朝廷不能視而不見。」
「你現在是大將軍,這爵位你得說句話!」
這位丈母娘,跟那位太後不一樣,是有話說在當面的女豪傑。
她的意思很明白,不想減等。
按照大乾的繼承法,國公的後代襲爵,是要按照等級遞減。
也就是從國公變成國侯。
雖然依舊是富貴勛爵,但是減下來就太虧了。
從公爵減到侯爵容易,想要從侯爵回到公爵,機會太渺茫,以後隻會越減越低。
這可是一代人,幾十年的權勢。
「此事跟袁公說了麼?」
顧道想了想問道。
「袁公那邊自然會說,但此時你大功當頭,權勢煊赫,說話最管用。」
郭媛直接說道。
好傢夥!
顧道心說這丈母娘不是省油的燈,這是要拿自己功勞,來保郭家的權勢。
但是,不得不說,把事情做在明面上,一點不讓人討厭。
「好,此事我鼎力相助。」
丈母娘從來沒求過自己什麼,反倒是自己娶了崔臻,賺了不少好處。
況且。
鄭國公付出這麼多年,若是太上皇在,也不會沒有表示。
現在朝局混亂,她怕沒人搭理這茬,事情一拖就有了變數。
找自己就是求個穩妥。
郭媛聽顧道答應,這才放心,開始張羅起來治喪的事。
國公府沒有拿得出手的女眷,也隻能她這個已經外嫁的女兒操持。
靈堂之內。
棺材還沒蓋上,袁琮趴在棺材口,沒有絲毫悲傷,而是不可抑制的憤怒。
「老東西,你這是臨陣脫逃,把千斤重擔給我一個人挑,你還是人麼?」
「早知道你是這個心思,昨天晚上就不應該搭理你,要走也是我先走。」
「年輕時候你不是挺牛麼,號稱軍中第一猛將,萬人敵麼,怎麼就當了逃兵?」
說到激動處,使勁兒對著棺材一頓錘。
昨天迎接顧道回京,鄭國公找到袁琮喝酒,說了一番讓他好好活著的話。
原本以為,這老夥計是跟自己開玩笑,那成想,他是告別啊。
他是看到大乾統一,沒了心願,然後兩腿一蹬他走了!
「笑,你笑個屁!」
「有本事你起來,咱倆大戰三百回合!」
袁琮那張安詳的臉,氣更大了。
披麻戴孝的郭家小輩,一個個小心翼翼地圍在袁琮身後。
生怕這位老人家,一個著急,再把自己氣出來個好歹。
至於罵人的話。
哪裡是罵人啊,分明全都是濃濃交情,都是對老友的萬分不舍。
「老師,節哀啊!」
這時候溫爾雅湊了過來。
鄭國公死了,現在能壓住顧道的人又少了一個,剩下這個可千萬別再出事了。
「節哀個屁,你看我那個眼睛有哀,他留下一座山,讓我一個人扛。」
「自己兩腿一蹬利索了,你看那張臉,分明在嘲笑我!」
袁琮依舊不解氣。
「老師,國公爺雖然不夠意思,但這座山也隻能您扛著了,保重身體。」
溫爾雅繼續勸道。
袁琮看了他一眼,這個徒弟一向聰慧,應該是早就想明白其中利害了。
「山?」
「師祖要扛什麼山?放心,老國公走了,還有我來幫師祖。」
這時候顧道走進來,聽了一半兩人對話。
郭家的人,趕緊上來見禮。
武卒的副將郭善戰,還有鐵浮屠的副將郭墩,都在這裡。
他們都是鄭國公的孫子輩,雖然不是嫡出,但是現在身份很重。
靈堂有他們的一席之地。
顧道的話,讓溫爾雅和袁琮對視一眼,心說這座山就是你啊。
你不起心思,就是幫忙了。
「有這份心就好!」
袁琮隨口岔過去。
他們幾位身份尊貴,在靈堂上香之後,就被送到後院休息。
不過後面來的人,身份也不差,很快又有兩位國公,來靈堂弔唁。
以前大乾隻有一位鄭國公,後來有了顧道這位寧國公。
現在,國公有好幾個。
獻國公顧磊前來弔唁,緊接著是恭國公司馬微瀾帶著魏青梅前來弔唁。
顧磊獻上了大焱,司馬微瀾帶著南越投降,兩人都封了國公。
至於南定城哪位新皇帝司馬德全,可沒有司馬微瀾這麼幸運。
不但連國公都沒撈著,隻有一個被俘皇帝身份,在五王館裡面窩著。
「修之,佛子正在改革,對蜀中虎視眈眈,隗倫也帶著十萬騎兵,想要奪回草原。」
「你現在是大將軍,怎麼防這兩頭狼,有沒有什麼想法?」
袁琮癱軟在椅子上,神情委頓地問道。
防?
顧道不喜歡這個字眼。
「有想法,不過還不成熟,等我跟兵部商議之後,再跟您彙報。」
顧道說道。
他知道佛子在改革,隗倫在滲透,先前征戰江南顧不上他們。
現在騰出手來,可以對付他們。
不過他跟袁琮想法不一樣。
袁琮和朝中許多大臣,他們的想法很保守,所認知的天下,就是中原和江南。
就是曾經煬帝所經營的疆土。
現在江南已經征服,除此之外草原臣服,東呂附庸,箕子入國。
可以說已經超額完成一統天下的野望。
疆域已經夠大了,接下來,關起門來求一個太平盛世。
至於外面的外族,那就是家門口轉悠,想要進來叼一塊肉的餓狼而已。
所以擋在外面即可。
但顧道不這麼認為,隻不過他還沒想好,不想隨便就說出來。
皇宮太醫院。
一個老太醫正盯著藥罐子,一絲不苟地往裡面放藥材,這是專門給陛下用的葯。
自從小皇帝回宮,就被護衛嚴密保護,就連伺候的太監宮女都不準外出。
任何人跟外面多說一句,當場就斬殺。
過了一會兒,老太醫的小徒弟走進來。
「師父,這是您點名要的其他藥材,是現在放進去麼?」
小徒弟問道。
「放下藥材,你就出去吧。」
老太醫專註的配伍藥材,隨口說道。
小徒弟趕緊上前,把藥材放在老太醫身邊,轉身就走。
隻是在一轉身的時候,不著痕迹地把藥罐子的蓋子調換了。
兩個蓋子一模一樣,但是原來的被他轉身的時候,塞進了懷裡。
小徒弟覺得自己神不知鬼不覺,殊不知這一切,都被暗中的眼睛盯上了。





